(久等,今晚还有一更)

    苏联人就这么轻易地终止了审判,这很荒谬,但海因里希没空管他们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当他从小黑屋里出来时,学生团离开这里的时间仅剩三天。

    当得知他们这几天都在礼堂里和战俘们进行“交流座谈会”时,俾斯曼先生气闷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然,他原本就是只闷葫芦。

    不过他很快知道,即便自己没有和苏联人浪费时间,这种好事也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因为就连米勒的军衔都差点轮不上,只有最基础最无害的那一批战俘,才有和从莫斯科来的进步青年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这几天营地的氛围莫名地轻松,不要说正在坐牢的战俘们,就连伊万们也难掩兴奋,战俘们天天祈祷采访自己的是个女学生,伊万们则祈祷着自己监督的区域姑娘们能够多一些。

    总之,在这个问题上,两国立场出奇一致———谁他妈也不想被分到臭男人!

    这事仍旧跟俾斯曼先生没关系,他从来都被单独看押,伊万们围着他,走到哪儿都像带着几个保镖。

    海因里希很久没有这么焦躁不安过,这让他主动找上科涅夫,企图用更多信息换取一个机会。

    然而在没有特派员在场的情况下,科涅夫一如既往地对此表现出兴趣缺缺。他似乎对他忽然的改变更感兴趣,于是大手一挥解除他的单人监禁,故意把他下派到群众中去。

    学生团里有留学生,这段时间,战俘们的工作从伐木采矿暂时变成了温和的修缮营房。不远处就是学生们和今天被挑选出来的战俘们的交流声,海因里希拿着工具闷不作声地干活。忽然一道脆亮的声音在乏闷的人声中脱颖而出,

    “嘿,同志!请问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马上就有可恶的伊万制止,

    “抱歉,娜塔莉亚同志,他不在你们采访的范畴里。”

    “另外娜塔莉亚同志,对待这群德国人,您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对不起……阿列克谢同志……”回答声可怜兮兮地说。

    “啊……娜、娜塔莉亚同志,我绝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我的意思是……”

    “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阿列克谢同志,是我犯了错,谢谢你的提醒~”

    “不、不用客气……娜塔莉亚……”

    俾斯曼先生全程没有回头。

    反正他现在是个耳背。他只是把手里的铁锤一把抡下去———钉好栅栏的最后一根钉子………而后抄起工具桶默默走的更远。

    隔着四五米距离,冷风扬动起头发,他与那条鲜亮的红色围巾交错而过。她越过伊万的肩头朝他眨眼睛,他目视前方,浅浅地勾起嘴角。

    哼,怎么这么冷漠?

    难道是因为她和阿列克谢说了太多话?

    于是等到第二天在礼堂,学生们正在体验劳动时,一抹纤瘦的身影忽然从爬梯上歪下来!

    “啊!”

    俾斯曼先生停住动作,随后惊叫声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的人追着围上去,他只往后看一眼,随后继续工作。

    娜塔莉亚同志被送往医护室,礼堂瞬间安静下来。海因里希干完手里的活,抬起头,对上二楼那道始终俯瞰全场的眼睛。

    MD。该死的苏联人。

    海因里希把手里的工具递给旁边的伊万,伊万瞪大眼睛,于是他把工具直接扔到地上,在伊万发难前先率先开口,

    “我今天的劳动时间已经够了,有问题去找你们长官。”

    随后径直走到舞台边上坐下休息。

    伊万气地外鼓双眼,马上抄起枪托就要砸下去,却恍然间瞄到二楼的上级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只好愤愤不平地把枪背好,朝着对方的头顶狠狠骂了句!

    他得洗个澡。海因里希心想。还得好好用上一包虱子粉。

    要得到这种待遇并不难,难得是如何解释一个一直以来连血迹都懒得洗过得像流浪汉似的家伙却忽然讲究起卫生。

    他一秒都等不了了。

    海因里希再次找上科涅夫。两人在办公室内面对面地坐着。

    “你想要什么?”海因里希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并不想杀我。”

    科涅夫冷笑,“当然,生不如死远比直接死亡痛苦得多。”但他自己说完也觉得没意思透,大概是因为差不多的话已经说了太多遍,而每一次都只会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但科涅夫敏锐地发现对面瞳孔的微微震动,很轻微,但他看的很清楚,这才之前没有过,

    这让人精神抖擞,毕竟在终年冰封的西伯利亚,总要靠着一些趣事度过这漫长无望的人生。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最近三番两次地找上我,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死。”海因里希诚恳地坦白。

    科涅夫有些震惊。然而很快又觉得没什么不合理,人总会在无限接近死亡时害怕死亡,就像他自己也曾无数次用枪口对准脑门,但没有一次真正地摁下去。

    只是接近死亡这种事俾斯曼上校恐怕在到达这里之前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之前可没听说过他有任何想要合作的倾向,怎么偏偏是这一次有了改变?

    “……………”

    不过这的确很难解释。想死想活这种事通常只是一念之差,别的事科涅夫无暇与这个纳粹份子共情,只这一件………呵………

    他不也还活着,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上班吗?科涅夫冷嗤一声说,

    “不想死,然后呢?你该不会在做梦能被释放回家吧?”

    海因里希没说话,科涅夫手撑在桌上,往前探出脖子,

    “你以为跳过我去跟那几个老东西示好就能改变命运?老实告诉你,就算法庭真的放过你,就算你能靠情报走出这里,走出西伯利亚,你也永远走不出莫斯科!”

    “他们不允许,我更加不会允许。老实告诉你,原本经过上次你是可以被押送回莫斯科的,但我拦了下来,原因是作为一个刚刚才动摇的硬骨头,只有继续待在这里才能更加深刻的领悟到苏维埃正义的力量,海因里希,你不是元帅,不是将军,你还没有那么重要!只要我不愿意,你,哪儿都去不了!”说完这话的科涅夫扭曲着脸,感到无比畅快,没错,他们谁都回不了家!如果连他都不能离开这里,他作为阶级敌人又凭什么可以?!

    海因里希很早就认为科涅夫这个家伙有点精神病。他懒得搭理他,只是平静地说,

    “不管你怎么想,至少现在我只想在这里过的好一点。”

    科涅夫有些恼怒地看着对面的平静,他阻止他回到莫斯科,他居然就这点反应?!要知道就算是附近城市的军官监狱,对有宣传价值的投诚者居住条件都要比这里好上十倍!

    “你一个囚犯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你可以拒绝。不过看样子,那几个特派员应该还会来,比起繁重的劳务,他们应该更想看我的思想汇报。”

    俾斯曼先生的态度十分端正,他看向对面说,

    “中校同志,我保证会写的很好。也许接下来还会在您的感召下,对伟大的布尔什维克真情袒露出更多,这事就连你们的国家特派员都做不到,你却能做到。”

    “也许你不在意,但想想你的业绩。你也揽下了这个任务不是吗?”

    “你威胁我?”

    “是合作。”

    科涅夫冷笑,“我不需要。”

    海因里希没再说话。

    科涅夫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最后他点头答应,算是默认了两人的合作。

    于是当天下午俾斯曼先生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回到营房写思想报告。托过去隔三差五就要被审讯的福气,他的个人营房距离医护室非常近……

    文盲伊万被轻易地套出话———可怜的中国姑娘摔伤了腿,还有些头晕,今晚要独自在医护室内过夜……

    夜幕降临,饶是接近春天,西伯利亚的冷风仍旧呼啸着作怪,窗外只剩无尽的黑,风声让室内显得更加安静,感谢阿列克谢,屋内被暖炉熏的热烘烘的。戈蒂坐在床边,羊绒披肩下只剩一层单薄的睡衣。

    这种时候,耳朵异常灵敏,身后传来异动,紧接着是木门咧开的细响,戈蒂浑身僵硬,侧对墙壁,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娇小动人,她将披肩拉下,故意解开最上面的睡衣扣,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地照映在墙面上,仿佛是妖精的勾引。

    一道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在后方极速逼近,她的后背撞入冷冽的胸膛,戈蒂转过身,脚一把勾住他的腰,疯狂地吻上去!

    细碎的接吻声响个不停,他揉搓着她的后脑,控制住她的腰,辗转反侧。戈蒂熄灭煤油灯,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整个人重压上去,急切地探下头,他昂扬起喉结迎合她,很快房间内升起压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