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经典小说 - 自欺欺人(GB骨科/女A男O)在线阅读 - 第五十六章 他会哭的

第五十六章 他会哭的

    

第五十六章  他会哭的



    乐于知不喜欢luanlun这个词。

    也不喜欢luanlun。

    他应该是讨厌乐柊林的。

    “他就是一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复发病危就死了!”

    “你怎么想的!两个孩子有一个健康的摆在那里,为什么非要把这个留下!”

    乐于知一直记得这段谈话。

    “让你再娶一个你不愿意,好好的女儿你也不选,你这是想让乐家绝后啊!”

    那年他才七岁,乐沅清忙到无暇顾及他,把他一个人丢在乐山的爷爷家过暑假,他躲在门背后,透过门与墙的缝隙朝里看见乐秉衡胀红的脸,一手拄起拐杖指着乐沅清的鼻子骂她大逆不道,手和腿都在抖,几乎要气背过去。

    而乐沅清跪在地上,始终沉默。

    等父亲骂不动了,让她滚,才冷静地站起来,鞠躬,说等开学会来把孩子接走。

    简直不像正常的父女。

    乐山很美,远离城市,没有喧嚣,但住在里面的乐秉衡却是个极难相处的老人,古板严厉,死守老一辈的封建教条,放在乐于知身上,就是比乐沅清还严苛的规矩和教导,看到他有一点错误都要吹胡子瞪眼,劈头盖脸一通指责。

    气极了也会拿出戒尺让他跪下来,狠狠地抽他的左手心,终究是嫌弃他不是个健全的孩子,一边用力挥下戒尺,一边心疼不知道在哪里的孙女,跟着父亲要是吃不饱穿不暖,受委屈了怎么办。

    手很疼,真的很疼。

    可乐于知听着他的话,脸发白了都不愿意在他的面前哭,等半夜才缩进被窝里,摸摸肿起的手心,然后抱住小兔子玩偶偷偷地擦眼泪。

    所以他讨厌乐秉衡。

    也讨厌乐柊林。

    反过来,还有点同情乐沅清。

    家里其他和乐沅清同一辈的人聚会时私下总会谈论起过去的事情,说乐沅清小时候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有那样的父亲,没人愿意和她玩,私底下还会叫她小古板。

    当然。

    “除了陈竹。”

    乐于知听见他们说。

    全世界,就只有他和乐家老太太会觉得这个死气沉沉,不苟言笑的少女是有点可爱的。

    委实病得不轻。

    有人叹气。

    住在乐山的长辈似乎比其他人更加了解陈竹和乐沅清的过去,说他们一起长大,明明相差三岁,该叫哥哥的不愿意叫哥哥,该喊meimei的却每天一口一个沅清。

    没人想过他们后来会结婚。

    他们都记得那时乐秉衡已经为乐沅清安排好了一门高枝,是省纪委家的独子。

    如今嘛......

    话到这里就停了,席间的大人们全都笑笑不说话,只露出些小孩子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道是在惋惜这门高枝泡了汤,还是唏嘘最后他们还是离了婚。

    乐山老宅的高处藏着一个小阁楼,里面堆满了陈旧的杂物和书册。

    乐于知最害怕乐秉衡的时候会躲在这里。

    暑假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周,他在里面发现了一部专门用来记录自己和jiejie的老式录相机。

    他们长得真的很像。

    只是乐柊林不爱笑,通常大人来逗他们,只有乐于知会咧开嘴,咿咿呀呀地憨笑出声,然后再扭头看向身旁的jiejie,她不笑,他就拍拍她,她不理,他就翻身爬过去,不打架,只低头亲她的眼睛,亲她的脸颊,还有嘴巴......

    有时候乐柊林被亲烦了,会扭头躲他,他就爬到她身上,压住她,继续亲,吧唧一大口,全是口水印子,把周围的人乐得哈哈大笑,说小知真的很喜欢jiejie。

    “......”

    视频放了一段又一段,乐于知坐在床上看到天黑。

    心里是空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或许是乐柊林吧。

    因为直到视频的最后,陈竹带着她离开乐山,她坐在乐秉衡腿上还在问,“今天不去看小知了吗?”

    “他看不见我会哭的。”

    于是七岁那年,乐于知从暑假的第一周开始讨厌乐柊林,然后在暑假结束的前一个星期开始了解她,发现他还是渴望jiejie陪自己一起长大多一点。

    ......

    一池的水一圈一圈地晃荡开来,乐于知脱掉衣服,赤身裸体把自己泡进水里,眼睛空洞地盯着不远处的镜子发呆。

    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在热气中渐渐透出一层rou粉色,从脊椎到两边纤细的手腕,还有抽条后愈发修长匀称的双腿,那些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看的地方,其实早就可以吸引无数alpha灼热的视线。

    今夜乐沅清不在。

    看见他受伤的膝盖,听了他在医务室包扎才晚归的谎言就轻易地相信然后外出办公了。

    不怪她大意。

    乐于知以前从不说谎的。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谎话精。

    每一次都是为了陈芨。

    小时候长辈们开玩笑,总说jiejie回来后会抢走他的东西,比如母亲的爱,比如他最喜欢的小蛋糕,还有长大后理应属于她的那部分财产。

    好像他们天生就该站在对立面,然后像影片里那样斗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把对方掐死。

    可乐于知现在只想成为财产的一部分。

    合理合法地被她继承。

    这样他就不用陷在道德败坏中恐惧有一天会自我沉沦,还要被陈芨质问“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她:

    没有。

    ——“那你就留下来继续自己骗自己吧。”

    他闭上眼,感受到温热的水漫过胸口、手臂,在黑暗中反复回想陈芨走时望向自己的眼神,所有的挣扎和痛苦,在她刀割般的视线和言语下,终于破晓了。

    所以......

    再撒一次谎又能怎么样呢......

    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为什么要顾及那些长辈,他活得已经够讨好他们,他只有陈芨了,没人规定弟弟不能喜欢自己的jiejie,他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弟弟和丈夫,又能有多少区别......

    手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看向水里自己的倒影,纯净的眼睛,渐渐刺满了挣扎无果后的强烈欲望。

    今天不吃安眠药了。

    乐于知想。

    如果,真的梦到她......

    食指伸出搅进水里,晃出一圈圈涟漪。

    那就随她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