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蜜與冷翠番外(一)01_婚禮前夕

    婚禮前，化妝室。

    光線極淡，窗簾沒掀開。

    鏡子上緣點著幾盞冷白色的燈，把她的臉照得一層蒼白。

    黛博拉坐在椅子上。婚紗的裙擺在地毯上攤成一圈白霧，指尖緊貼在膝上。

    房裡沒有其他人——下人們早被遣走，只剩她一個人在這空間裡等。

    門沒敲就被推開了。

    她沒有回頭，眼睛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下一瞬，鏡子裡多出一道人影，高大、陰影般沉默地站在門邊。

    是卡塔庫栗。

    他關上門，走近，一步一停，像是不願打擾她的安靜。

    黛博拉指尖收了收，肩背依舊筆直。

    男人停下時，剛好站在她背後。

    她看著鏡子裡的他——熟悉的高大身影，半張臉埋在圍巾後，只露出眼神，平靜而難以看透。

    他沒立刻說話，指間攤開一條東西。

    一串珍珠項鍊，光澤內斂溫潤。每顆珠子大小一致，沒有華飾，沒有金屬邊框，只有純淨的圓潤與白。

    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輕不重：

    “還好嗎？”

    黛博拉沒回答。只是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怕呼吸聲太重會打破什麼。

    他將項鍊舉起，略一遲疑，又慢慢俯身。

    手套貼著她的髮際，沒碰到皮膚，珍珠項鍊在她鎖骨前垂下，涼涼地貼上。

    “這……是我挑的。”

    “不是為了那場婚禮，只是……希望妳戴著。”

    他語氣平穩，像是在陳述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但她怔了怔。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剛來萬國時的記憶。

    那時他沉默、克制，卻總在她無措時站在身後。

    說話時語氣從不高，動作也從不碰觸，像一個安靜卻讓人可以倚靠的守門者。

    她一直以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但現在，那人就站在她身後，一如最初。

    動作輕柔，聲音低沉，像在保護她——像是真的在「為了她」。

    他把扣環輕扣上。

    項鍊貼合鎖骨，珠子在肌膚上冰涼一圈。

    不知為什麼，她沒躲。

    卡塔庫栗的目光落在鏡子中她的臉上。

    “妳不是貨品。”

    “所以，這個……是給妳的，不是給他們的。”

    她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眼神略略垂下，指尖在膝上輕輕收了收，像是將什麼話咽了回去。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補了一句：

    “沒人能讓妳一無所有，除非妳自己放掉。”

    說完，他轉身離開。步伐沉穩，門重新合上時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房間又恢復寂靜。

    黛博拉坐著沒動。

    鏡子裡的她看著珍珠項鍊。

    白光貼在鎖骨上，一圈輕得幾乎像不存在。

    但她伸出手指，輕觸了一下那冰涼的珠子，眼神像被什麼釘住似的。

    她沒有笑，也沒有流淚。

    只是低下眼，像是終於抓住了什麼可以撐過去的東西。

    掩上的門後寂靜無聲，白瓷地磚一層一層映出腳步的影子。

    長廊盡頭傳來樂隊試音的聲音，婚禮已經在倒數。

    卡塔庫栗的步伐一如既往地穩定，彷彿此刻要迎接的是一場普通的外交儀式。

    他沒回頭。

    沒必要。

    那扇門會關上，黛博拉會換好婚紗，然後踏上那條紅毯——

    以夏洛特家族的附屬之名，嫁給克力架。

    他的手指還殘留著剛才碰觸她肌膚的觸感。

    珍珠的冷度貼在她鎖骨下方，她沒有推開。

    她收下了。

    不是他強迫她的。

    只是遞出那條項鍊時，她的眼神裡閃過一瞬間的猶豫，又像是……懷念。

    他沒有解釋，也不需要她說什麼。

    他只是想在這場將她從一切剝奪殆盡的婚禮上，留下某個她選擇接受的痕跡。

    不是標記，不是封印。

    那些太過幼稚。他沒那麼低劣。

    但只要她還記得……記得那條項鍊，就還會記得他是那個在她最孤立時，唯一站在她身邊的人。

    即使這份記憶，從來就不夠她活下來。

    他不是想把她綁住。

    他只是——想留下一點什麼，好讓她不會在別人的掌心裡，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