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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是臣非夫

    

第七十一章:是臣非夫



    一回到朝歌,殷受就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朝歌的王庭自盘庚迁都到此,已经坐落快200年了,很多东西闻起来有股腐烂的味道。

    这种味道可以从任何地方飘出来,从金碧辉煌的庭柱,从玄鸟展翅的王座,从花香四溢的庭院,甚至可以是从被窝和梦里。太师的斗篷可以暂时遮蔽这个味道,但他不可能裹住她一辈子。

    这气息是权力、岁月与无数隐秘欲望交织发酵后形成氤氲,它浸润着这里的每一寸砖石,也萦绕在每一个身居高位者的呼吸之间。她从传送门过来,鼻腔里还残留着魃尸焦糊的恶臭味,此刻又被这熟悉的味道包裹,也说不上哪个更臭一点。

    她先是掉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冲击力让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她希望对方没有受伤或则骨折,毕竟太师扔她进传送门的时候好像很生气,应该是用了全力。

    那人被她撞得闷哼一声,却还是稳稳地托住了她,然后手忙脚乱地扒开紧紧裹着她的披风。

    光线涌入,殷受眨了眨眼,看清了接住自己的人——居然是崇侯虎。

    殷受恍惚间想起,好像上一次也是他把自己接住的。

    “真是好狗狗。”她真心实意的赞许。

    更多朝臣聚拢过来。

    王叔比干拨开人群冲在最前,看到是她,先是一愣,随即惊呼:“真的是大王!大王回来了!”

    他旋即转身,对着越聚越多的人挥动衣袖,“让开!让开!都散了!你们围得她没法呼吸了!”

    殷受在崇侯虎的搀扶下试图站直身体,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怎么也站不起来,可能真是摔着了哪了。比干见状更是焦急,连连催促去脚御医。最后还是西伯侯姬昌上前来,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模样。他俯下身,手掌按了按殷受的心口。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渗透进来,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在她胸腔中轻柔旋转,然后顺着脊椎,如解冻的溪流,冲刷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僵硬的肌rou逐渐松弛,凝滞的气血重新畅通。殷受只觉得一股暖意充盈全身,堵塞的气息豁然开朗,她猛地咳了几下,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呼出来了。

    苏全忠跟着三霄穿过传送门,脚步尚未站稳,目光便急切地搜寻殷受的身影。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西伯侯姬昌手掌正贴在女君胸口,似在施法疗伤,姿态颇为亲近。

    苏全忠心头一抽,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上涌,不假思索地便要冲上前去将那在他看来过于亲昵的两人分开。还未碰到两人,他的手臂已被人牢牢抓住。比干王叔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边,这位一向稳重的王叔只差没把大腿拍断:“小崽子!你居然敢回来!快去殿外救你爹和你meimei!再晚一步,他们就要被下锅了!”

    这话如同惊雷般,瞬间将他的醋意炸得灰飞烟灭。

    父亲和meimei?下锅?!

    他脸色骤变,再顾不上理会姬昌,猛地转身,化作一道白色疾风,疯也似的朝着殿外冲去。

    与此同时,三霄仙子的目光也在人群外寻到了略显疲惫的赵公明身上。

    “哥哥!”   三声清脆的呼唤同时响起。

    琼霄、碧霄、云霄舍弃疾步来到赵公明身旁。

    她们上下打量兄长,见他气息微乱,但并未受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兄妹情深之时,传送门又再次泛起涟漪。

    在传送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

    一道身影骑着马从中跃出,正是姬发。

    马儿在喘粗气,显然是在传送门关闭前全力冲刺过。

    他甫一下马,目光便与闻声看过来的父亲姬昌对了个正着。

    父子二人脸上同时浮现惊讶。

    姬昌看着本应在千里之外西岐守家的次子,率先发问:“发儿?怎么是你?你哥哥呢?”

    他敏锐地想到,如果次子出现在了朝歌,那么西岐必然发生了变故,又追问:“我不是让你留在西岐,保护你母亲,看守国家吗?你为何会在此地?你母亲现在何处?”

    真是一出好戏。

    殷受迷迷糊糊的想。

    身体被姬昌的治疗之风熨帖得暖洋洋,加上之前惊心动魄的逃亡积累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她眼皮沉重的再也撑不开,竟在崇侯虎尚未完全松开的臂弯里,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先感知到的是身下柔软熟悉的锦褥,以及朝歌王宫那挥之不去的味道。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第一张脸,却让她下意识想重新闭上。

    居然是是姜文焕。

    如果他不是怀里正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殷受绝对会立刻喊人把这个碍眼的家伙撵出去。

    可那是郊儿,她的女儿殷郊。

    小殷郊一见母亲醒了,立刻在姜文焕怀里不安分的扭动起来,伸出藕节般的小胳膊扑过来,对着母亲的脸亲了又亲。看着女儿这般亲昵,殷受硬起的心,不由得软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抱紧扑过来的小团子。

    不料,姜文焕倒硬气了起来。

    他站直了身体,盯着倚在床榻上逗弄孩子的殷受,语气直接了当:“你可知,为了将你救回,闻太师他直接抛下了北海前线的数万大军,又亲身涉险前往接应,至今未归。”

    他顿了顿,观察殷受的表情,继续道,“如今北海战事吃紧,闻太师擅离,军心已动摇。临时顶上去的,是臣的父亲东伯侯姜桓楚。”

    “父亲年事已高,远征那等苦寒不毛之地,虽是作为诸侯的本分。但是——”

    他话锋一转,“你为君者,终日只知任性妄为,置身险地,累得重臣疲于奔命,致使边疆危殆,如今又带回男宠……这着实令臣一家心寒。”

    男宠?

    谁?

    殷受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砸得莫名其妙,刚缓和的情绪又绷紧了些。

    她此刻完全清醒了,只觉得姜文焕这通火发得毫无道理,甚至有些可笑。

    她不想躺在床上与他争吵,便将怀中的殷郊小心地放到柔软的锦褥上,自己则挪动身体,双脚下地。候在一旁的侍女见状,立刻上前准备为她穿上鞋履。

    殷受却摆了摆手:“走开。”

    她的目光越过侍女,直直地落在面色依旧难看的姜文焕身上:“让我的王夫来。”

    她刻意加重了“王夫”二字,“你是给我穿,还是不给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