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5 薄父回国

    期末考试的紧张氛围随着周五最后一场考试铃声的结束彻底消散。薄盏的车照例停在那个熟悉的树荫下。竹也拉开车门坐进去，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薄盏单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语气比平时多了些沉静：“我爸回来了。”

    竹也侧头看他。薄盏的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紧绷。“哦，”她轻声应道，“你和叔叔也好久没见了吧？”

    “嗯。”薄盏的回答很简短，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淡漠，“习惯了。”

    竹也想起他父亲薄振峰常年在外考察，集团事务繁忙，父子相聚的时间向来不多。她看着薄盏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放软了声音：“那周末好好陪陪叔叔吧？苏阿姨也在家，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聚聚呀。”她顿了顿，笑着看他，“怎么，不高兴呀？”

    薄盏瞥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一下，不算是个笑容：“还行。”

    竹也被他这别扭的样子逗得抿唇笑了笑，没再追问。车内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

    车子在员工公寓楼下停稳。竹也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薄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末…我爸可能会安排吃饭。”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家里人。”

    竹也回头看他：“嗯，我知道。”

    薄盏点点头，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竹也看着他，轻声道：“那我上去了？”

    “嗯。”薄盏应了一声，“好好休息。”

    竹也下车，看着他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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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傍晚，薄家别墅灯火通明。餐厅里，长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精致的骨瓷餐具在头顶水晶灯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菜品已经上齐，以清淡滋补的药膳为主，显然是林慧的手笔。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若有似无的紧绷感。

    薄振峰端坐主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家居服，气场沉稳威严。即使只是坐着用餐，那份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也无声地弥漫在空间里。苏曼坐在他旁边，气质优雅，正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林慧将最后一道温补的汤羹小心放在桌上，退后一步：“薄先生，薄太太，菜齐了。”

    苏曼抬起头，笑容温和：“辛苦了林师傅。”她目光扫过林慧身后，“小也呢？周末没一起来玩？”

    林慧忙道：“谢谢太太惦记。小也在家呢，她这孩子喜欢清静，自己也能做点简单的饭菜对付。”

    苏曼点头表示理解：“小姑娘独立懂事是好事。你也忙完了吧？快回去陪小也吧，不用一直留在这里。”

    林慧感激地笑笑：“好的太太，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坐在苏曼对面的薄盏放下汤匙，开口叫住了她，声音不大：“林阿姨。”

    林慧停住脚步，看向他。

    薄盏的目光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让人反感的直接：“您做的菜很好吃。那个…桂花糖糕也很好吃，能不能再做一点？”他顿了顿，像是在请求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林慧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慈和：“那是小也做的，她最擅长的点心。”她看着薄盏，语气温和，“这两天她期末考完了，我回去问问她有没有时间做。做好了让她给你送来？”

    薄盏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波澜，但眼神清亮：“谢谢林阿姨。她要是忙或者不想做就算了，别勉强。”

    “哎，好。”林慧笑着应下，这才转身离开了餐厅，朝不远处的员工公寓走去。

    林慧离开后，餐桌上的空气似乎更安静了几分。薄振峰舀了一勺汤，看似随意地开口，声音低沉：“刚才林师傅的女儿…叫竹也？我记得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年纪和阿盏差不多？”

    苏曼放下筷子，脸上带着笑，语气里透着欣赏：“是啊，跟阿盏一个学校的。当初可是以县城状元的身份考进京大附中的，文科成绩特别拔尖。”

    薄振峰微微颔首：“嗯，刚来那会儿见了几次，确实很有礼貌，沉静不浮躁。”

    苏曼笑意更深，顺着话头道：“这孩子是真不错。懂事，体谅她mama工作辛苦，偶尔会帮林慧送药膳过来。我看着就喜欢。”

    薄振峰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喝汤。

    薄盏安静地吃着饭，听着父母谈论竹也，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他喜欢听别人夸她，哪怕只是这种漫不经心的闲聊。

    就在这时，薄振峰的目光从汤碗抬起，越过餐桌，落在了薄盏脸上。那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仿佛在掂量着什么。他放下汤匙，瓷器碰在骨碟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竹也，”薄振峰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餐厅里的空气骤然凝滞了几分，“是你女朋友？”

    苏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诧异地看向薄盏，又看看丈夫。

    薄盏拿着筷子的手没有停顿，夹起一片清炒时蔬，抬眼，坦然地迎上父亲审视的目光，“是。”

    苏曼倒抽一口凉气，随即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看向薄盏：“小也…她同意了吗？你就这么说了？”语气里带着嗔怪和掩饰不住的喜悦。

    薄盏看向母亲，嘴角扬起的笑明显了些：“当然。”

    苏曼得到肯定的答复，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嗔道：“你这孩子！上次我在家里办活动她跟你上去之后早早走了，还以为你俩没联系了。”顿了顿，严肃了一点，“你确定不是你强迫的？”

    薄盏笑着，有些无奈：“妈，我们是两情相悦。”

    薄振峰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感，或者说，他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判断。他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薄盏身上，没有评价竹也，反而转向了一个更实际的方向：“你保送了，学习上的事我不担心。感情上的事，”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家里不需要你联姻。”

    薄盏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等着下文。

    “既然你决定了是她，”薄振峰的声音沉稳，一字一句敲在安静的空间里，“那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你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家里的所有资源都可以为提供。一般很多人，都会选择一个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伴侣。”他目光锐利地锁住薄盏，“你是认真的？想清楚了？”

    薄盏放下筷子，背脊挺直，没有丝毫犹豫，清晰地回答：“是。您说的那些都是没什么本事，基本需要完全靠家里的人。我不需要用伴侣来稳固事业。”

    薄振峰盯着儿子看了几秒，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深邃难测。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好。过段时间，跟我去一趟‘风华’的酒会，提前接触一下。”

    是通知，不是商量。

    薄盏对这个安排并不意外，他父亲向来如此。他点点头，同样干脆：“知道了。”

    苏曼在一旁听着，既为儿子有了喜欢的人高兴，又不免有些担忧。她看向薄盏，语气柔和了些：“阿盏，你和小也在一起…林师傅她知道吗？我怕她会想得多，担心。”

    薄盏沉默了一瞬。他垂眼看着碗沿，声音低了些：“竹也还没跟她mama说。你们…”他抬眼看了看父母，“暂时也先别跟林阿姨提。我们会找个合适的时间。”

    苏曼立刻点头，语气认真：“我们肯定不会多嘴。倒是你，别耽误小也学习。”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调侃，“自己保送了，整天晃来晃去，前几天还跟我要员工公寓的登记资料干什么？”

    薄盏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恢复自然，为自己辩解：“我才没耽误她学习。她数学是我一手补起来的。”他顿了顿，想起竹也走出考场时明亮的眼神，“这次期末考试就是检测成果的时候。考得好，我这个老师总要给她点奖励吧？”

    苏曼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逗笑了：“臭小子，成绩还没出来呢吧？这就想着奖励了？”

    薄盏抬眼，看向母亲，眼神笃定：“我相信她。”

    苏曼忍俊不禁，扭头对薄振峰笑道：“你听听，这自信劲儿，是不是跟你学的？”

    薄振峰抬眼，看了儿子一眼，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却隐约透着一丝认同：“我一年到头才在家几天？他自学的。”

    苏曼嗔怪地看他：“你也知道你一年到头不着家啊？”

    薄振峰没接妻子的话茬，径自转向薄盏，转移话题：“你之前是不是参与了一个小型科技项目？关于半导体材料表面处理的？”

    薄盏有些意外父亲会知道这个，点点头：“嗯。”

    薄振峰拿起水杯，语气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一旁的苏曼也好奇地看过来。

    薄盏还没回答，薄振峰已经放下水杯，目光落在苏曼身上：“你看，你在家也不知道儿子的动向。”

    薄盏接口道：“就一个随便做的项目，练练手。大概年前会办个小型的成果展示会吧。”

    “行。”薄振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波澜，但眼神里掠过一丝赞许，“保送了也没荒废，挺好。”

    苏曼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阿盏都没跟我说。”

    薄振峰轻描淡写：“上周谈项目，寰宇科技的张总跟我提了一嘴，说薄盏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少年人，主导的那个项目很扎实，比很多工作多年的工程师思路都清晰，问是不是我儿子。”

    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薄盏没说话，只是低头安静地吃着东西。苏曼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薄振峰也没再多言，端起碗继续用餐。晚餐后半程便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结束。

    薄盏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远处的公园闪着璀璨的灯火。他走到窗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不久前发出的信息。

    【薄盏】：林阿姨回去了吗？

    【竹也】：嗯，刚到家。她说你要吃桂花糖糕？我正在准备材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