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猎人是灰狼
不是猎人是灰狼
新工作的事在某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默认中得以解决。 带有疤痕的手腕被牛皮色的表带很好地遮住,姜渺垂着眼耐心地写着今天的日报和教学计划,偶尔有发丝滑落在脸颊,便习惯成自然那般别到耳后。 端着咖啡杯站在窗前拨弄绿植的丽琴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朝一旁坐得近的张老师张了个无声的口型:积家。 积家的翻转腕表,跟姜渺脑后那个盘着秀发,看起来均价不会超过两位数的鲨鱼夹格格不入。 恰好此时有人敲了敲教师休息室的门,温声喊姜渺的名字:“姜老师,园长找你一趟。” “好,就来。”姜渺停下笔,起身时正好对上丽琴的视线,她抿唇温和地笑了笑,随后跟着前来叫人的教师离开。 “这位新来的姜老师,看着挺文静的。”方才没能马上给予丽琴反应的张老师慢悠悠地把椅子转了过来,他伸出食指点点桌面,闲聊似的随意道,“园长惜才,这不,第一天还要亲自带去熟悉环境呢。” 惜才? 私立私立,他们园里收的孩子家长都是些什么背景,想在这里当老师卷得比公立还夸张,没有足够优秀的履历还要考虑在其他方面出点力。 丽琴懒得接这四平八稳的太极,轻呷一口热咖啡,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看姜老师写字时也不是左撇子,但手表却戴在右手。” “戴手表哪有那么讲究?” 这话题换得有些危险,一直没出声在用电脑搜教案的刘老师适时开口,打着圆场:“我看姜老师挺有耐心的,有亲和力,上手也快,之前听说在市西公立那边上班,是个好老师。” 老教师就是说话真是谁也不得罪,张老师跟丽琴年纪相仿,年轻老师心思活络,认得的东西也多。 “张姐说得对。”他还在想那块小巧的积家手表,忍不住叹口气半开玩笑地自嘲,“姜老师估计家境不错,怪不得气质那么沉静,不像我们这为生计奔波的摧残样子。” “也不好说是不是家境不错。” 丽琴勾了勾唇。 她说完后伸了个懒腰,放下咖啡杯后才慢吞吞地补充完她的语焉不详:“今早送她来的车我正好瞧见了,奔驰大G。” 这话点到为止,但疑似空降的入职在前,怎么看都像是仗着皮囊被包养的妖精招摇入世,再清纯的皮都掩不住估摸是被岁数超大的老男人豢养的禁脔味。 这般恶意轻佻的探究,姜渺不得而知。 不过即便知晓,她大抵也会一笑而过。 因为姜渺的世界容量不大,她无暇顾及零碎的捕风捉影。 私立幼儿园的小孩于她而言并不难带,菁英私立的概念让幼儿园把小班细分,姜渺带的班级里不过十个孩子,这远比她当初在市西公立要轻松许多。 或许是她的气质里天生带有温柔易碎的母性,等放学时,小萝卜头们钻她怀里非要听童话故事。 姜渺无奈,左手圈一个,右臂里钻着两个,剩下的只好眼巴巴地坐在跟前围成一圈,她的膝头摊着绘本逐句轻声念字,圣母玛利亚行走人间不过如此。 “聪明的小红帽识破了狼外婆的诡计,她找来勇敢的猎人,让他前去制服这匹吃人的狼。” 故事慢慢念了三个,眼下只剩一个枕在姜渺大腿上困得快要睡着的小萝卜头。小女孩的家长听说很忙,总是班里最迟一个来接。 姜渺抬手轻轻抚摸那颗迷蒙的小脑袋,正想翻下一页时,原本快要睡着的小东西却猛地睁大眼,一骨碌爬起来就想往外冲,又惦记着新来的小姜老师,只好焦急得团团转,伸着小短手去扯姜渺的裙摆:“老师,老师,门口。” “是爸爸mama来了吗?” 她想是小女孩的家长来了,姜渺一边抚着小萝卜头扎了三角辫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拎起收好的书包,“慢点,别摔倒。” “老师,快点,姜老师快点,你看。” 学龄前孩子的小短腿迈得比大人想象中要快,加上小班正好就在一楼,小萝卜头软软地牵着姜渺的手指跌跌撞撞地跑到园门口的栅栏前,指着门口用缺了牙的小嘴含糊道:“老师快看,是猎人哥哥。” 猎人哥哥? 姜渺顺着小不点指着的方向望去,正好撞进周望听见这个称呼后变得玩味的目光里。 她先是一怔,回过神来后既意外又茫然。 他怎么会来? 不知为何,心底里微妙地慌乱起来。 姜渺低下头摇了摇被小女孩紧紧抓牢的手,轻声:“这个哥哥不是猎人哦。” 没想到小豆丁油盐不进,扁着嘴摇头:“就是,姜老师!就是的,猎人哥哥得长得很帅很帅。” 被小短手不服气似的指着,周望不由得挑眉,他顺着小萝卜头牵着的另一头望去,姜渺手上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绘本,露出的那一页正好是猎人往说谎的狼肚子里填石头。 而她因为匆匆跑来,还在微微喘气,脸颊泛着突然运动引起的薄红,目光像是没料到他会来那般恍惚了一瞬。 “小朋友,你老师说的对,我可不是猎人。” 周望撑着膝盖单膝半蹲下跟小萝卜头平视,半眯着眼扬起唇,露出个怎么看都坏的笑来:“是会把扯着老师乱跑的坏小孩吃掉的大灰狼。” 森白的虎牙若隐若现,活脱脱会咬人的狼,不吐骨头不吐皮。 睁大眼的小豆丁根本没想到帅帅的猎人哥哥能大变活狼,一骨碌地钻回姜渺身后躲着,揪着她的裙子只敢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 不知道该教育哪个先好,姜渺心底里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