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他心知肚明

    天光自迷雾的缝隙间刺入，将浓厚的夜色稀释成一片朦胧的乳白。森林醒了，带着潮湿的泥土与腐叶气息。叶片上的露水不堪重负滴落下来，在静谧中砸出清脆的回响。

    石台上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昨夜那场席卷一切的原始风暴从未发生。

    凯尔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冰蓝色的竖瞳里起初是一片混沌的茫然，如同刚刚消融的冰湖。他先是看到了身侧沉睡的多洛莉丝，她赤裸的身体蜷缩着，呼吸平稳，白皙的皮肤上那些由他亲手烙印下的激烈爱欲的痕迹——咬痕、指印、以及因反复冲撞而泛起的艳丽红晕,已经被一种柔和的冰蓝色微光彻底抚平不留一丝痕迹。

    空气中还残留着两人交缠的气味，麝香与甜腻的体香混合在一起，被清晨的冷雾一冲，变得有些不真切。

    昨夜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意识里最后一丝防线。那些不受控制的动作，那些脱口而出的粗重喘息，还有那将她一次又一次贯穿填满的野蛮冲动。

    一种陌生的情绪攫住了他。

    那并非纯粹的懊悔，而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满足后的空虚，以及一种他无法定义也无法理解的愧疚。他的目光落在多洛莉丝恬静的睡颜上。

    那是…多洛莉丝。

    这个名字在他心底无声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重量。

    他僵硬地伸出手，指尖在距离她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他隐约觉得指尖上还残留着触碰她肌肤的记忆。但最终，他还是缩回了手。

    随后他静静地卧在她身旁闭上了眼睛。

    疲惫感席卷而来，他陷入了有生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梦境。梦里没有永恒的冰原与孤寂，只有无边无际深邃的绿。那绿色时而化作摇曳的树海，时而凝聚成一颗璀璨的宝石，最后清晰地倒映出一双含笑的属于人类的祖母绿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多洛莉丝的意识从深沉的昏睡中浮起。

    身体没有预想中的酸痛和撕裂感，反而是一种被彻底清洗过的清爽。只是身体最深处的zigong和xue道还残留着被撑满被反复灌溉的记忆，那是一种微妙的酸胀感提醒着她昨夜的疯狂。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凯尔。他睡着了，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在石台上，少了清醒时的冰冷与高傲，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脆弱。

    多洛莉丝没有立刻起身。她静静地躺着，冷静地打量着他，就像在观察一只稀有的处于休眠状态的生物。

    她在评估现状以及思考如何找个理由脱身。毫无疑问，昨晚的体验远超预期，凯尔的种族特性、生理反应、尤其是在发情状态下的行为模式，都为她的评鉴提供了无可替代的一手资料。

    但同时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沉睡时，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多洛莉丝对麻烦的事情不感兴趣。她意识到如果处理不当，这份“怅然”可能会给这次完美的体验收尾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决定主动出击。

    魔法师小姐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凯尔。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少女的视线，凯尔的眼睫再次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冰蓝色的竖瞳里清晰地倒映出她平静的面容。昨夜的欲望与疯狂褪去后，只剩下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有迷茫，有不舍，还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

    “早上好，凯尔。”多洛莉丝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平稳。

    “……”

    凯尔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有些无措。

    多洛莉丝看出了他的窘迫，她笑了笑，主动将话题引向一个绝对安全的方向。“你的魔法很厉害，身体一点也不疼了。”她说着，还活动了一下手腕，像是在展示恢复效果，“比最高级的治愈药水还好用。”

    这句不含任何暧昧的纯粹学术性的赞美让凯尔找到了支点。他低声回应：“这是我的本能。”

    “是吗？那真是了不起的本能。”多洛莉丝点点头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动作自然得仿佛两人只是在一起进行了一场普通的魔法实验。

    “对了，凯尔。等我回去之后整理好这次的研究笔记，我还有些关于迷雾森林里特殊菌菇的问题想向你请教可以吗？”

    她直视着他调皮的眨了眨眼，语气却格外真诚。

    “毕竟你是这里的专家嘛，都向你请教了这么久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想我们应该已经算朋友了？”

    凯尔沉默了。他看着她套回那件法师袍，从一个与他赤裸交缠的“配偶”，变回那个有点古怪有点遥远的魔法师小姐。他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

    菌菇，研究，朋友。

    这些词语像一道道温柔的屏障，巧妙地将昨夜的一切隔绝在外，定义成了一场已经结束的契约。

    没有质问也没有探讨，甚至没有一句提及昨晚的性爱。少女以一种近乎体贴的方式抹去了所有可能让他感到尴尬和愧疚的痕迹，给了他一个最完美的台阶。

    可是他却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可以。”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个词，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多洛莉丝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那就说定了。那么我该走了，契约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一个小小的行囊，就像她突然到来的那天一样。一切都显得那么利落，没有丝毫留恋，她走到他面前像朋友一样伸出手。

    “再见凯尔。这次的研究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凯尔低头看着她伸出的手，那只曾触摸过他最敏感的独角，曾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的手。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它。

    那只手很温暖，与他冰凉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再见。”

    他松开手。

    多洛莉丝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森林外走去。

    凯尔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之中。他心知肚明，魔法师小姐这一走或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契约规定了事后不得纠缠。

    他更清楚的是，她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里，从未有过属于他的倒影，那里只有对未知的好奇和对真理的狂热。

    他缓缓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中消散。

    异种转身走回石台边，那里还残留着她最后的气息。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面，目光最终落在一株石缝中钻出的通体莹白的蘑菇上。那是他昨晚不自觉用魔力催生出来的东西。

    凯尔沉默地看着那株蘑菇，许久，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它摘了下来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