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

    “你不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南越废帝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兄弟曾以质子身份在后宫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惜……”

    阳光照的人直发昏，李乐卿眯起了眼，恍惚中他又回到了初入宫时。

    “那个孩子过得好像很辛苦，脏兮兮又瘦巴巴的，宫人们时常欺凌他。”

    赫连懿的弟弟名为赫连槐，十二三岁的年纪就便受到母国派遣，独自来异国他乡做了两三年的人质。

    记忆里，赫连槐是个很俊俏又懂事的孩子。身为质子，他没有华美的衣裳，穿的是从南越带来的旧衣裳，饭食也都是些御膳房的剩菜。

    李乐卿少年时，很心疼这个孩子。独自在异国他乡，宫人们时常抢他的东西，背后议论男孩那双忧郁的灰色眼睛，大骂他是造孽，不祥之物。

    这是事情先皇都知晓，但他沉默了。正因为有了皇帝的默许，宫人们愈发放肆起来。

    青年躺在沈若瑜的怀里，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唉，他就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是陆之行逼死了他！”

    质子入宫那段时间，沈若瑜也因身体孱弱，在府中修养，对外面许多事件一无所知。

    她抓紧追问道：“陆之行，这和他什么关系？”

    少女好像嗅到了赫连懿囚禁陆之行背后的真相。

    “是那个陆之行，他命人吊死了赫连槐从南越带来的小狗。”

    人人都说陆之行是被俘后性情大变的，只有李乐卿知晓，他本性就是恶的。

    赫连槐有只从南越带来的小狗，他将小狗视作精神寄托，小孩子每晚都会抱着那只毛茸茸的小狗入睡，在最渴望嬉戏打闹的年纪，形单影只的他只能和小狗做伴。

    宫中无人与他谈话，那个身形小小一只的男孩只好抱着小狗，将对母国及兄长的思念诉说给不懂人话的畜牲听。

    即使生活困苦，赫连槐却依旧乐观。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忍辱负重，乖乖听话就可以早些和父皇母后团聚。

    却不想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

    在夏日的一个午后，这个孩子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没看住那条相依为命的小狗，导致它冲撞到了来宫中受封的陆之行。

    少年时的陆之行意气风发，无论是学识，武艺还是皮囊，他都是一等一的好。

    殿试中又取得了前三甲的好成绩，这样的他又怎会看得起一个别国质子？

    “哼，这是你的小狗吗？敢对我龇牙咧嘴，那就是条恶狗。对付恶狗，就要有对付恶狗的方式。”

    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赫连槐哭成一团。

    他用稚嫩的声音哀求道：“不要，我的小狗很听话的，它很乖的。大人，我求您放过它吧……都是我看管不力，求求您处罚我吧……”

    宫中的石板路是那么的冷硬，这个瘦弱的孩子，额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地面上，只想换小狗一条活路。

    少年的凤眸淡漠的扫过一眼小狗，不为所动的吩咐到：“这条恶狗留在宫里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事端呢。来人，把它给我带到后面吊死。”

    在陆之行眼里，这就是一条狗，自己的举动也无足轻重。他爹是王爷，是皇帝最疼爱的孩子，他要一条贱畜的命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

    无视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少年转身离开：“时安，我们走吧，阿厌今天喊我们去练武场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扼杀了这个孩子所有的希望。

    于是，那个燥热的午后，赫连槐的小狗死了，宫人们没有吊死它，而是活生生的把它摔死的。

    小狗的哀嚎声一声接着一声，男孩最后得到的只有一具鲜血淋漓，死状凄惨的动物尸体。

    李乐卿将故事讲完后长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我从宫人那听说的。后来啊，这位质子生了场大病，病死了。”

    质子死了，南越派人前来要说法，得到的却只有皇帝敷衍至极的回答。后来两国关系迅速恶化，战争不断。

    “你说为了条狗至于吗……狗嘛，这条没了还有下一条呢，他好歹也是皇子，以后要多少条狗没有？”

    质子去世的时间，刚好碰上沈若瑜落水，大病一场。少女闭门不出，鲜少听说这些事。

    “陆之行摔死的何止一条狗？他根本不懂这条狗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样的经历，自己也体会过。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没人对这个孩子伸出援手，就向当年她的狐狸被淹死后她身处困境，没人能拉她一把一样。

    其中绝望又无力的挫败感，只有经历过的任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