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动
异动
“王爷!” 侍从总算在梅林深处寻到欧阳恒,见他只着单薄孝衣立在风中,急得直跺脚。 “王爷本就寒疾未愈,怎的还来这风口处站着?” 欧阳恒微微侧首,唇角含着温润笑意。 “本王无事。” 任由侍从为他系上狐裘,随之搀扶着往宫外走。 主仆二人沿着宫道缓行,行至玄武门时,他突然开口。 “陛下与太后...关系很好?” 侍从一愣,旋即低声道。 “回王爷的话,今日哭临时,陛下一直在太后身侧。宫外都传...陛下至孝,太后昏迷那三日,陛下寸步不离地守着。” 欧阳恒脚步未停,指尖却轻轻摩挲着袖中一块温润玉佩。 他顿了顿,又唏嘘道: “陛下还未及冠就遭此大变,最亲近的...也就剩太后了吧。” 欧阳恒唇角微扬,苍白的面容藏在孝帽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当真是...母子情深。” 侍从没听出他话中深意,只顾着搀扶主子避开地上的坑洼。 与此同时,贤王府正院。 一位华服女子踏过落梅款款而来,金线绣的裙裾扫过青石台阶。院中侍从见状,齐刷刷跪了一地。 “大长公主殿下,” 为首的管家额头抵着冰冷地面, “王爷一早就入宫去了,怕是还要些时辰才回...” 女子漫不经心地抚过廊下鸟笼,画眉惊得扑棱翅膀。 “无妨。” 她红唇微扬, “本宫等他。” 笼中鸟忽然凄厉啼叫起来,女子指尖一顿,鎏金护甲轻轻划过鸟笼金丝,似是警告。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端王欧阳景骞立于案前,手中奏报翻动,声音低沉。 “陛下,臣已查明与恭王有牵连的官员共计二十七人,其中七人近日行迹可疑,或暗中联络,或私藏密信,皆已派人盯紧。” “砰!” 话音未落,一旁的延平公主猛地拍案—— “皇兄何必对此贼人如此客气!什么恭王,他也配?分明是乱臣贼子!” 欧阳昭和杏眸含怒,腰间佩玉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若叫本宫拿住,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昭和!” 欧阳景骞一把拽住她的衣袖,眉头紧蹙, “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欧阳昭和冷哼一声,甩袖别过脸去,半晌才压下怒火,转回身道。 “臣妹已派兵追捕逃窜党羽,京城各处要道都增派了禁卫军,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城。” 欧阳景文静坐龙椅之上,指尖轻叩案几。烛光映着他半边面容,晦暗不明。 “皇兄与昭和辛苦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我已派暗卫彻查各方势力,定要将恭王党羽连根拔起,势必将此贼人伏诛。” 忽然,他抬眼看向二人,话锋一转: “只是...有一事蹊跷。恭王余孽火烧慈宁宫,目标竟是母后。” “母后深居宫中,与此事毫无干系,为何会成为恭王眼中钉?”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欧阳景骞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皇兄可是知道什么?” 欧阳景文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样。 端王瞥了眼窗外,确认无人才继续: “陛下可曾听闻......宫外一则秘辛?” “说。” “母后当年未入宫前......” 他压低声音, “曾与恭王定下婚约。” 欧阳景文指尖一顿。 “当年先皇守孝期满,恭王正随军在外,母后便被召入宫中,不出三月即立为后。此事关乎皇家体面,故而无人敢提,臣也是偶然听闻。” 欧阳景文手中茶盏猛地一晃,滚茶泼在龙纹袖口。他恍若未觉,只觉太阳xue突突直跳。 母后与恭王...与父皇...若再牵扯上贤王... 他对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王叔几乎一无所知。 ——那人虽目不能视,却能在十步外辨出他的脚步声。 越是看似无害的人,越是危险。 “昭和,贤王近日可有异动?” 他突然发问。 欧阳昭和摇头。 “贤王终日闭门不出,连府中下人都鲜少见。” 欧阳景文忆起贤王府上报来的日常——养鸟、听曲、抄佛经,看似与世无争。 “越是这般,越叫人不安。” 欧阳景文冷笑, “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太傅如何评价贤王?智如诸葛,有经天纬地之才,鬼神莫测之计。若非那场恶疾,怕是天下无人与之为敌。” 一个曾经惊才绝艳的人,当真甘心就此沉寂? 殿内烛火忽地一跳,映得三人面容明灭不定。 欧阳景骞沉吟片刻,道: “陛下是怀疑......贤王与恭王之事有所牵连?” “未必。” 欧阳景文忽然起身,声音冷肃。 “昭和,加派禁军巡逻贤王府周围。” “臣妹明白。” “陛下...” 欧阳景骞欲言又止, “贤王毕竟...” “皇兄放心。” 欧阳景文打断他, “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说着从案头取出一封密折, “这是暗卫新呈上的,恭王残部近日在城南活动频繁。就说此举是为保护贤王。” 三人又商议片刻,欧阳景骞兄妹方才告退。殿门缓缓合上时,欧阳景文忽然唤住他们: “对了,母后近日凤体违和,你们得空多去请安。” “知道啦,皇兄!” 二人退出御书房后,殿内重归寂静。 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身后—— “陛下,大长公主回京了。” 欧阳景文指尖一顿。 皇姑欧阳淑宁,贤王嫡亲胞姐,几年前便南下养病,多年未有消息,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回京......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申时入的城,此刻已至贤王府。” “呵。” 他突然嗤笑一声,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先帝驾崩不过几日,这皇城里掩藏着的秘辛倒是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了。先是恭王谋反,后有慈宁宫大火,如今连多年不见的皇姑都突然回京... 一个个都这般迫不及待吗? ——到底是计谋已久,还是不满他这个太子即位? 可笑! 这些自以为是的蝼蚁,这些藏在暗处的鼠辈,他会一个一个揪出来,碾碎在脚下。 毕竟...... ——他要做成的事,可是比当一位帝王还要不堪。 脑海中忽然闪过谈华香的身影。 母后爱穿的那件藕荷色宫装,衬得肌肤如雪。发间那支金凤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晃得他心头发痒... “陛下?” 暗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欧阳景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继续盯着贤王府。还有...大长公主的一举一动。” “是。” 黑影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下。 他转身望向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忽然觉得无比讽刺。这些朝臣们一个个上奏恭贺新君,背地里却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