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010章



    一切從一片徹底的黑暗開始。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現實」的存在。只有冷、只有沉、只有一種混雜了血腥與死亡的窒息感,在意識最深處盤旋。翟沁雪彷彿墜落在無底深淵,四肢無法動彈,只能無助地懸在這片虛空裡。

    忽然,一道詭異的紅光在黑暗中緩緩浮現。那不是燈火,更不像人間的日光,而是一團被折磨到變形、殘破的靈魂——殘缺不全的身軀、臉上滿是鞭痕刀痕、五官血rou模糊,只剩一雙幽幽的白眼在黑暗中閃動。

    「……你是誰?」翟沁雪的聲音在無邊黑暗中回盪,語調裡帶著強撐的冷靜。

    那團靈魂沒有立刻作答,只是帶著淒涼又悲憤的氣息漂浮過來。牠的聲音像從十八層地獄最深處滲出來,沙啞到近乎碎裂:「我是你……將來的你。被百姓唾棄、被閻羅審判、在地獄受盡酷刑、連輪迴都難逃的你。」

    「……你瘋了吧?」翟沁雪皺起眉,帶著一種恥笑的輕蔑,「我才三十八歲,正準備登基。什麼地獄、什麼閻羅,天方夜譚!你別裝神弄鬼了。你要嚇唬誰?」

    靈魂緩緩地,像一團血色的雲霧靠近,身上流著黑色的濃血。每靠近一步,黑暗就顫動一次,像有千萬條鎖鏈纏繞在空氣裡。

    「你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嗎?你剛剛親眼看到未來的自己怎樣被世人輪番羞辱、唾棄、在刑台上死得淒慘,怎樣在地獄裡一刀一刀被活剝、活摘……那些不是噩夢,是你將來會經歷的一切。」

    翟沁雪用力咬牙,臉色已經難看至極。可她依舊強撐著傲氣:「你別自說自話了。難道我今天登基,明天就下地獄嗎?你到底是誰?有種現身!或者滾回你的地獄去。」

    靈魂停在她面前,雙目淒冷。「你現在不信,是因為你還沒嚐過權力的代價。你會以為天下盡在掌握,只要你夠狠,誰都不能把你怎樣。但權力越大,造的孽越多,最後終究還是要償還。你記住,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地獄,從來都不是死後,而是你還活著的時候。」

    翟沁雪怒笑,語氣中全是嗤之以鼻的狠厲:「我看你只是被打壞腦子了。你要是我未來的魂魄,倒是給我一個預言看看?我有的是手段、資源、人脈。誰能動我?」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嘲笑我。」靈魂慢慢後退,聲音幽幽地傳來,「但你要記住:從今往後,只要你有一日泯滅人性、不顧蒼生,命運的齒輪就會一點一滴將你推向毀滅。你看到的刑台、閻羅、十八層地獄,不只是幻覺,而是將來的報應。你如果還能有一絲人性,就應該懂得收手。」

    「你到底想說什麼?少跟我裝神弄鬼!我現在活得好好的,怎麼可能死得像你那樣慘?」翟沁雪開始有些煩躁,語氣越來越厲。

    靈魂卻只是幽幽地嘆息:「如果你執意走到權力頂峰,記得今天我說的話——無論如何,必須堅守人性的底線。只有這樣,才能為我們的命運,爭取一個善終。否則,七十五歲,就是你人生的盡頭,也是你永世不得超生的起點。」

    「夠了!」翟沁雪終於怒吼,「什麼人性?這個世界弱rou強食,我今天不狠一點,早就成為別人的刀下魂!你別再胡言亂語了,現身吧!別躲在暗裡裝神弄鬼!」

    靈魂只剩下一張幾乎化作煙塵的臉,嘴角緩緩露出一絲苦澀又哀傷的笑:「你若真的不信,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但將來的夜裡,每當你閉上眼,都會夢到今天這一幕。到時候……你會明白。權力從來都不是天賜,卻最容易毀滅一個人。」

    話音落下,那團靈魂開始變淡、變輕,最終徹底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那句低沉的話語,在空間裡回蕩:

    「無論如何,必須堅守人性的底線!我們才能有個善終!」

    黑暗劇烈翻湧,萬物塌陷,一切聲音戛然而止。

    清晨的天幕剛剛泛白,都市天際線與遠方高聳的皇宮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彷彿一幅冷峻壯麗的畫。智能玻璃窗自動調節明暗,將外界的城市鋼骨與內殿紅玉雕花並存的宮廷氛圍巧妙隔開。

    寢宮裡,銀白金屬的現代結構與古樸的宮廷紅玉裝飾交錯共存。AI自動燈光柔和亮起,床頭電子鐘閃爍【06:38】──紀元578年。

    翟沁雪猛地睜開眼,渾身是汗,額邊碎髮貼在臉頰。她盯著頭頂晶片感應燈的微光發了幾秒呆,下意識手一滑,關掉所有房內監控,只剩自己與自己急促的呼吸。

    四下靜悄悄的,角落的機械侍從依舊靜默守候,藍色機械眼波動一下,檢查了一遍室內安全。地毯上還留著昨夜高跟鞋踢落的痕跡,空氣中有點潮濕的香氣。那種夢魘的感覺,居然久久未能退散。

    她發現手心都在發抖,不自覺握緊了絲緞被角,腦中還殘留著剛才那場——異常真實的噩夢。

    「……紀元615年?」她嘴角不自覺翹起,心底居然冒出一絲荒謬:「什麼嘛,三十七年後?還什麼帝國倒台、被唾棄,哈哈……」

    她乾脆靠在床頭,低頭笑了出來。「肯定是最近壓力太大,才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夢。」那種被萬人圍觀、權力盡失、遍體鞭痕、十八層地獄的畫面,分明荒唐至極,卻又細節逼真到毛骨悚然。

    她又按了下床邊的智能cao控面板,梳妝台自動亮起柔和光芒,AI機械臂慢慢推出她習慣的早間護膚品。她理了理長髮,目光淡定地照著鏡子,一邊打趣自己:「真是好笑,堂堂的女皇也有怕惡夢的時候。」

    這時,電子門鈴與高跟鞋聲同時響起。門外,貼身侍女小雅恭敬道:「主上,該更衣上朝了。」

    「嗯,知道了。」翟沁雪回神,臉色已恢復往常的冷峻自信。她俐落地下床,開始熟練地整理自己,讓AI機械臂為她繫上腰帶,挑選最合適的朝服與珠寶配飾。

    ——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惡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