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反正吃不死人

    孙岑洛平静地收好信笺，将锦盒轻轻阖上。

    指尖的微颤被她藏在袖中，乍看无波的神色仔细端详像是冰湖下深藏的暗涌。

    山间忽然闷雷滚过，一声隆隆压得松枝微抖。

    雨点斜落，打在廊檐、石阶、松叶间，簌簌细鸣。

    自那日以后，大师姐便开始日日奔波于储药阁研习医理，婚事筹备一应交与旁人cao办。

    众人只道大师姐近日心思沉重，是因小师叔蛊毒未清，以致夜不能寐。

    弟子们在门外悄声议论，言语间皆是心疼与敬重：

    “师叔蛊毒缠身，大师姐肯定放心不下。”

    “这份情意，旁人望尘莫及。”

    “怪不得岑洛师姐愿急速定亲成婚……想必心中早已有决断。”

    婚礼当天，鞭炮与喜乐声一路由山门炸到山巅，红绸随风扬起，如火焰烧遍整片山林。

    寒潇院外张灯结彩，红烛高举，映得门窗上的喜字一跳一动的。

    洞房内，红帐轻垂，暖意盈室。

    孙岑洛与楚延川并肩而坐，桌上摆着交杯的合卺酒。

    他伸手递来，她顺势接过。

    两人举杯，对饮。

    酒落喉间，楚延川正准备说些温情软语，却见孙岑洛放下酒盏。

    她抬眼，看着他，声音平静：

    “小师叔，可曾听过一种叫‘逆气散’的药？”

    楚延川心口猛地一跳。

    也只是一瞬间，他收起所有情绪，换上一贯温柔从容的笑意，柔声道：

    “没听过。岑洛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孙岑洛轻轻挑眉，带着一点戏谑、有种说不出的疏离。

    “是吗？”

    两个字，让他后颈发冷。

    楚延川仍旧撑着温雅模样，柔声试探：

    “岑洛……你今日似乎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孙岑洛缓缓抬手，将头上的凤冠摘下，随意丢在一旁。

    看向他，语气淡淡：

    “也没什么。

    就是在你的酒里，加了点你没听过的那东西。”

    楚延川猛然僵住，喉结跳得厉害。

    “岑洛，你——！”

    她打断了他，语调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关切：

    “放心，小师叔，我跟你一样，心善。

    那玩意儿又吃不死人，只会让你经脉不顺几日，出招时使不出全力来罢了。”

    楚延川的掌心已出了冷汗，死死盯着那只酒杯。

    而孙岑洛偏偏又笑了一下。

    “哦对了。

    我看那株……你说不是灵葵的草，确实和灵葵一模一样，实在不知真伪。

    怕你认不准，耽误拔蛊良机，于是特地找了杨师伯鉴定。

    师伯说——”

    她顿了顿，像在讲故事：

    “那东西就是灵葵。”

    眸光静静落在他身上，像一柄被她握在掌心的利刃：

    “所以我也就顺手加到药里头了。反正就算它的明荧草，毒性也不强，吃不死人的。”

    孙岑洛说完，便从喜床上起身。

    楚延川心里一紧，下意识问：“你要去哪？”

    他起身想出手阻拦，却抬脚的那一刻就觉不对劲，经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气息乱作一团。

    他扶住床柱，失声喊她：

    “岑洛——！”

    孙岑洛已走出门槛。

    她脚步不停，甚至懒得回头：

    “放心吧，小师叔。药效不重，和你当初给我下的那份差不多。”

    楚延川的呼吸顿住，脸色瞬白……

    加了明荧草的逆气散会有何效，本是无人知晓的。

    毕竟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的，把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东西混在一起入药，是嫌普通用药消解起来太简单了，想搞点复杂的练练手？神金！

    于是乎，当杨无咎看到小师弟气若游丝、手脚无力、面色潮红，

    却能一直一柱擎天的盛况后，也不禁连连感叹：

    “哎呀呀，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二者混用竟有如此奇效！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