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餘燼
第十一章 餘燼
浴室燈光溫暖,淺灰大理石映照著細微光澤。浴缸裡的水聲靜靜流淌,彷彿替夜色低聲伴奏。 羅思坐在淋浴間的矮椅上,胸膛仍留著未散的紅痕。他緩緩扳開開關,水流傾瀉而下,蒸氣隨之氤氳。他伸手探了探溫度,覺得適中,這才起身走出浴室,把林萌小心抱進來。 林萌渾身濕透,瀏海黏在額頭上,氣息依舊紊亂,眉心微皺。 羅思將他安置在腿上,單手撐著後背,另一手拿起蓮蓬頭,輕柔地替他沖濕身體。 「別怕……只是洗個澡。」他低聲啞語,像在安撫,又像在自我釋懷。 他擠出沐浴乳,在掌心搓起泡沫,緩慢抹過林萌的肩膀與胸膛。那些吻痕、抓痕,以及他留下的印記一一顯露,刺眼得無處可藏。 他的動作極其輕柔,小心翼翼的呵護,像在守護一件脆弱卻又無比珍貴的寶物。 指尖從後頸、肩胛,一路順著背脊滑下,每一下都充滿無聲的自責。直到觸及腰間那道刺眼的紅痕,他的手驀地僵住,再也無法往前。 「……對不起,弄痛你了。」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像怕驚動誰,也像在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懊悔。 他明知道那聲「勝吾」沒有惡意,卻仍像一把刀,深深刺進心底。那股酸澀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低下頭,落下一吻在那片泛紅之上,然後繼續替他抹去泡沫。 當指腹滑過下體時,林萌微微顫抖,唇間逸出一聲壓不住的輕喘。 羅思的手瞬間停住,眼底炙熱翻湧,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氣,把衝動生生壓回去,轉而擦過雙腿,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直到目光掃過臀部,他整個人僵住——那些紅紫印痕在氤氳水氣下越發清晰,提醒著他的放縱,讓胸口湧起一股說不清的酸澀。 他伸手輕觸,懷裡的人便皺眉顫了一下,喉中溢出悶哼。 那聲音不大,卻像細針一樣扎進胸口,迫使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下手過火。 羅思目光沉暗,死死鎖住那些傷痕。指尖終究還是落下,極輕地掠過,像在逼自己承認這一切。 「……Bastardo.(混帳。)」低啞的聲音壓在喉間,既帶著慾望的餘燼,也帶著不甘的自責。 額頭抵在林萌濕熱的肩上,他呼吸急促,卻硬生生壓抑著。沒有多餘的道歉,只是沉默地替他抹上泡沫並沖淨。 冷意自眼底漫開,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厭惡。 他輕輕撥開林萌額前濕透的髮絲,動作細緻而耐心,為他抹上泡沫,再一點點沖淨,最後用柔軟的毛巾沿著髮絲細細拭去水珠。 水珠仍順著髮絲與肩背滑落,他沒有多做停留,只是將人小心抱起,走到浴缸前,緩緩踏入水中。 浴缸不深,水面正好沒過胸口。溫熱的水波蕩開,他把林萌安穩攬在懷裡,讓水意與懷抱一同靜靜將他環住。 林萌安靜地靠在他懷裡,瀏海半濕,眉心仍微皺,卻因熟睡而帶著一抹難得的安然。唇角泛著淡淡的紅,像是夢裡才有的溫柔顏色。 羅思垂眸凝望,眼神深沉如海,暗流在靜默中翻湧。 他伸手撫開額前濕髮,指腹停在鎖骨上那一圈淺痕,神情不覺凝住。 片刻後,他取過一旁浸熱的毛巾,仔細擰乾,覆上林萌哭腫的雙眼。熱意緩緩滲入,彷彿要將那份強撐的委屈一併溫柔化散。 指尖順著水面輕觸而下,最後停在胸口那顫動不安的心跳上,指尖微顫,卻沒有再往下。 「剛才你喊我名字的時候……」他語氣一頓,眼底劃過一絲苦澀。 「不對,你喊的是勝吾……」 指尖微緊,停在林萌的胸口,像用盡了力氣才沒縮回去。 「那一刻我才明白,就算我得到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 額頭輕輕抵在林萌的髮頂,他閉上眼,想把這一刻深深刻進腦海裡。 「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只要給他金錢和地位,他就會死心塌地的愛上我。但……你不一樣。我明明每天都去見你,花再多的錢、再多的心思,也換不來你的一個真心的微笑……」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真正看我一眼?林萌……」 低語間,他扣上林萌的手指,十指交握,深陷在水中,怕一鬆手就再也抓不住。 「你越推開,我就越想靠近;你築牆,我就偏要闖進去。我以為先動心的人會輸……可從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徹底輸了。」 語氣輕得像自嘲,卻帶著不容否認的真切。 水面靜靜蕩著,他依然將人緊緊攬在懷裡,掌心感受著那脆弱卻真實的體溫。 他湊近,唇在耳邊落下一句低語—— 「我知道你聽不見,但還是想說……生日快樂,林萌。」 * 林萌裹著浴巾安穩地躺在羅思懷裡。羅思抱著他走出浴室,小心翼翼地將人安放在沙發上,隨手拿起薄毯輕輕覆在身上。 房間靜得只剩兩人的呼吸聲。他走向床頭,伸手拿起床櫃上的內線電話。 嗓音低啞冷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送乾淨的床單和棉被,再帶一瓶水過來。」 話音剛落,電話隨即掛斷。 沒多久,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男侍從提著竹籃候在門口,羅思打開門,淡聲接過,揮手示意,侍從便恭敬退下。 隨後,羅思俐落地更換床單,將髒亂的棉被和床單一併放進竹籃。等一切收拾妥當,他才拿出吹風機,耐心替林萌吹乾髮絲,又替他穿好浴袍、細心上藥。 見林萌唇瓣乾裂,羅思便從竹籃取出水瓶,扶起他,將瓶口輕貼在唇邊,指尖微微掰開緊抿的雙唇,一點一點喂下。待他喝完,他才將人重新抱回床上,細心蓋好棉被。 他的動作沉穩而克制,彷佛在照料一隻虛弱的小貓。直到最後,他才靜靜地躺在一旁,目光久久不肯移開,像是守著一件得來不易、卻隨時可能碎裂的珍寶。 * 夜更深了,窗外月光斜斜灑落,銀白映在床鋪一角,靜謐得連空氣都屏住了呼吸。 林萌睡得極沉,本能地往熱源靠近,迷迷糊糊地鑽進那熟悉的氣息裡。呼吸平緩綿長,卻帶著幾分黏人的依戀。 羅思原本已半入夢鄉,卻在他爬上來的瞬間睜開眼。 低頭一望,只見懷裡的人整個趴在身上,雙手像無尾熊般緊緊圈著他,臉埋在赤裸的胸膛上,還下意識地蹭了蹭,把他當成抱枕般睡得安穩。 他怔了一瞬,隨即忍不住低低失笑,指尖輕輕描過那張熟睡的臉。 「……沒人敢這樣爬到我身上。林萌,你是第一個。真是……一點戒心都沒有。」 聲音低若喃語,卻壓不住眉宇間的無奈與溫柔。 餘光瞥見,棉被早被他在夢裡踢得亂七八糟,堆在床尾。原本穿在他身上的浴袍也滑落在床邊,只剩一點皺巴巴的布料。 羅思怔了片刻,低低嘆息,認清現實般喃喃道:「……第一次同床,就讓我見識到你的睡姿有多糟。」 他伸長手臂,把棉被重新拉回來,小心蓋在林萌的背上。這人依舊趴在他懷裡,鼻尖輕蹭,像小貓似的動了動,卻沒醒。 羅思望著他,眼底浮出難得的柔光,最後乾脆不再動,任由對方賴著自己。 ——這副模樣,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就在此時,懷裡的人忽然皺了皺眉,唇瓣微動,喃喃低語:「……唔嗯……巧克力冰淇淋……不給你吃……」 尾音還帶著鼻音般的撒嬌,像小孩護著心愛的東西,聲音軟軟地,讓人無法忽視。 羅思正輕笑搖頭,卻沒料到下一秒—— 林萌竟在半夢半醒間湊上來,唇瓣直接貼上他的喉結,還無意識地舔了一下,甚至……輕輕含住。 那一下溫熱柔軟,濕潤細膩,帶著夢遊般的天真,卻近乎挑釁般直擊人心。 羅思全身瞬間繃緊,像電流竄過,連脊椎都繃直,指尖微微顫抖。 他低喘一聲,死死忍著不讓聲音洩出,喉結在對方唇下顫動,終於慢慢地吐出一句:「……林、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抬手扶住對方後頸,想推開,卻在一瞬間又下意識扣緊腰側,不敢鬆手。一旦放開,這場親密就會消散。 林萌睡得極沉,還往他懷裡蹭了蹭,含糊地嘀咕:「不許搶我冰淇淋……壞蛋……」 羅思胸口微緊,灼熱的氣息翻湧不休,他只能極力克制,不讓自己再失控。 「你這小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夢裡欺負誰。」 沒想到懷裡的人卻忽然嘟囔,像夢裡受了委屈似的:「……變態……色狼……只會欺負我……」 語氣像剛被搶走糖的小孩,委屈又氣呼呼,還迷迷糊糊地抬手輕拍他胸膛,軟綿卻滿是控訴。 「……唔……大壞蛋……我咬死你……」 話音剛落,眉頭一皺,竟猛地一歪頭,狠狠咬上他的脖頸,甚至還磨了兩下。 「……嘶……!」羅思倒抽一口氣,肌rou瞬間繃緊,眼神驟然暗沉。 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連過往的戀人都不敢觸碰,偏偏這隻睡得死沉的野貓,竟狠狠咬下一圈齒痕。 理智像緊繃的弦瞬間斷裂,痛意與酥麻一齊湧上,他幾乎要懷疑,這隻夢裡炸毛的野貓,是不是故意來挑釁。 羅思垂眸望著懷裡那張睡顏,胸口劇烈起伏幾下,終究只是嘆息一聲,無奈得像被徹底拿捏。 「……專咬人最敏感的地方,你這隻夢裡都不安分的小野貓……到底夢到什麼了啊。」 他抬手按住脖頸上的咬痕,刺痛與濕熱交纏,卻怎麼也狠不下心推開。 林萌仍死死趴在他身上,像貪暖的小貓,臉上還掛著一抹得逞的微笑。 羅思喉頭滾動,只覺得這畫面既荒唐,又……讓人甘之如飴。 「……算了,今晚你贏。」 他低聲歎氣,伸手將人緊緊圈住,深怕他再亂咬,也怕他跑掉。 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任由林萌霸道地趴著,將他體溫與心跳佔得徹底。 羅思垂眸望著那張睡顏,終於柔了下來,語氣壓得極低: 「好吧,就這麼一次……」 「但下次你再亂靠過來……我可不保證,只讓你咬一口這麼簡單了。」 話落,他闔上眼,將人牢牢攬在懷裡,把不安與渴望都靜靜壓回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