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叛逆的大小姐

    没有那些古板老师絮絮叨叨的日子，对于艾拉而言，如同被阴云遮蔽许久的天空骤然放晴。她立刻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雀鸟，迫不及待地想要重归往日那流光溢彩的枝头。

    她重新兴致勃勃地安排起久违的下午茶会，向那些尚未离开枫叶岭的小姐妹们发出游园邀请，甚至主动约见了几位还在本地、与她关系“匪浅”的小情人，试图找回那份熟悉的、被追捧和欲望填满的轻松自在。

    然而，几轮社交活动下来，艾拉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那些曾经与她一起嬉笑打闹、分享秘密和唇脂的贵族小姐们，话题不知不觉间，从最新的裙撑款式、宴会上的风流韵事，转向了未婚夫家的封地位置、未来婆婆的脾性喜好，以及远嫁他乡对家族关系的利弊权衡。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开始浮现出对未来的憧憬、不安乃至认命的神情。她们像一批批等待发货的精致商品，被逐一贴上联姻的标签，即将远离熟悉的枫叶岭，奔赴一个个或远或近的、陌生的贵族府邸。

    茶会的气氛，因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名为“离别”与“成长”的哀愁，让习惯了一成不变享乐的艾拉，感到些许的不适与格格不入。

    而她那数量可观的小情人们，境况则更为复杂。

    他们依然会响应她的召唤，在隐秘的角落与她幽会，感受她娇躯的火热与那份危险而迷人的诱惑。

    偷情的刺激感依旧存在，欲望的火焰也依然轻易便能被点燃。但在激烈的亲吻和短暂的肢体交融之后，当喘息稍稍平复，艾拉却能从他们闪烁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态中，捕捉到一丝与以往纯粹的迷恋或沉溺不同的东西。

    大部分人，依旧对她抱有根深蒂固的羡慕。

    毕竟，她是枫叶岭唯一的继承人，未来可期的女领主，无需像他们一样，命运被家族联姻牢牢捆绑。

    他们会用一种带着恭维和些许复杂意味的语气劝慰她：“艾拉小姐，您其实不必如此沮丧……那些课程，虽然枯燥，但终究是为了您自己呀。”“是啊，想想您未来能将枫叶岭治理得更加繁荣，我们……我们即使远在天边，也会为您感到骄傲的。”

    然而，也有不同的声音悄然出现。其中一位颇有些离经叛道、思维跳脱的商人之子，在一次酣畅淋漓的偷情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依偎在他怀里的艾拉提出了一个剑走偏锋的建议：“亲爱的艾拉，要我说，学习治理封地实在是太辛苦、太无趣了，根本配不上您这样娇贵的人儿。”

    他把玩着她一缕乌黑的秀发，眼中闪烁着精明的、或许也掺杂着一丝私心的光芒，“您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与其勉强自己去学那些枯燥的东西，不如……多生几个孩子。找个身份高贵、相貌英俊的丈夫，或者干脆多找几个优质的情人，生下健康聪明的继承人。然后，您就可以将那些烦人的政务统统丢给孩子们去学习、去头疼！您只需要永远保持美丽，享受生活，就像现在的子爵夫人一样，岂不是更加完美？”

    这番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艾拉被“学习抑郁”笼罩的心田！她猛地从他的怀中坐起，黑眸中迸发出醍醐灌顶般的光芒！

    “对啊！”她几乎要欢呼出声，脸上绽放出许久未见的、真正轻松而明媚的笑容，“我怎么没想到！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困扰她多日的难题仿佛瞬间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案！她不需要改变自己，不需要强迫自己去适应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她只需要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她的美貌，她的身份，以及她这具被众多情人证明极具“孕育价值”的身体——就可以轻松地将责任转嫁出去！

    生孩子？那可比学习治理领地容易多了，也快乐多了！毕竟，创造生命的过程，本身就是她最热衷的娱乐活动之一！

    被这个“天才”想法鼓舞的艾拉，立刻化身为行动派。她连情人后续的温存都顾不上了，匆匆整理好衣裙，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兴冲冲地直奔父亲的书房。她要以一种“成熟”、“负责任”的态度，与父亲好好探讨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或者至少，是“优选情人、尽早孕育继承人”的伟大计划！

    她想象着父亲听到这个“两全其美”方案时赞许的目光，说不定还会为她终于“开窍”而感到欣慰呢！

    然而，当她连门都忘了敲，一把推开父亲书房那厚重的橡木门时，兴高采烈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书房内，除了坐在书桌后、似乎正在处理公务的父亲之外，还有一位陌生的女士。

    这位女士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简约而考究的深蓝色丝绒长裙，没有过多繁琐的装饰，却自有一种沉静温婉的气度。

    她的面容并非令人惊艳的绝色，但五官端正秀雅，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一双榛褐色的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目光温和而包容，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通达与平静。

    她正与子爵交谈着什么，姿态从容，言辞清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令人舒适的笑意。

    艾拉立刻意识到，这恐怕就是父亲提起过的、新为她聘请的家庭教师。

    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的是，以她从小在父母那复杂情史和广阔社交圈中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位气质独特的女士，绝不仅仅是父亲普通的“老相识”那么简单。

    她那与父亲交谈时自然流露的熟稔，以及父亲眼中罕见的、除去利益权衡外的平和欣赏，都隐隐指向一种可能——她，或许也是父亲那众多秘密情人中的一位。

    毕竟，她的父母，那异性缘好得可怕的魅力，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艾拉自己，也毫无疑问地继承了这一“可怕”的特点。

    莱瑟姆子爵看到冒失闯进来的女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为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果然，这位名叫“塞西莉亚”的女士，便是艾拉的新老师，一位据说在王国好几个显赫家族担任过家庭教师，见多识广、思维活跃的学者。

    艾拉那关于“婚姻大事”的宏论，在塞西莉亚女士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注视下，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只能悻悻地找了个借口，先退出了书房。

    然而，父亲随后单独召见她时，明确且不容置疑地否决了她那“通过生孩子来逃避责任”的“天才”想法。子爵的语气虽然不算严厉，却带着一种艾拉很少听到的、属于统治者的决断：“艾拉，你是莱瑟姆家族未来的希望，治理枫叶岭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荣耀。你还这么年轻就想依靠子嗣来推卸责任，是懦弱且不负责任的表现。这种想法，以后不许再提。”

    期望落空，还被冠上了“懦弱”的帽子，艾拉那颗被惯坏了的心，瞬间被逆反的情绪填满。

    既然父亲不让她用“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还硬要塞给她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新老师，那她就偏要对着干！她要让父亲知道，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她叛逆的方式，几乎全部围绕着埃里奥斯展开。在她的认知里，埃里奥斯是她最私密、最不容于世俗的珍宝，也是最能挑战父亲权威和那些所谓“体面”规则的利器。

    首先，在与埃里奥斯缠绵时，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不再按时服用玛莎医生为她准备的避孕药丸。既然父亲不让她“计划”生孩子，那她就“意外”生孩子！她怀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想象着有一天自己挺着大肚子出现在父母面前时，他那震惊又无奈的表情。

    其次，她开始带着埃里奥斯一起去上塞西莉亚女士的课。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挑衅。一个身份低贱的混血私生子，如何能登堂入室，聆听关乎领地未来的重要课程？艾拉挽着埃里奥斯的手臂，像一个展示战利品的孩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改成的教室，然后故意安排埃里奥斯坐在自己身边，甚至紧挨着自己。

    课堂上，她变本加厉。她不再仅仅是睡觉或神游天外，而是开始明目张胆地与埃里奥斯调情。她会趁塞西莉亚女士转身书写板书时，飞快地凑过去偷吻埃里奥斯的唇角；会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蹭他的小腿；会旁若无人地窝进他怀里，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抱怨课程无聊，要求他亲吻安慰自己。

    她甚至故意问一些幼稚可笑的问题，然后转身让埃里奥斯替她回答，等着看这位新老师被气得脸色发白、愤然离去。

    然而，出乎艾拉意料的是，塞西莉亚女士面对这一切，表现出了惊人的包容和……无视。

    她既不会像以前的老师那样勃然大怒，厉声斥责，也不会感到尴尬或不知所措。她只是平静地继续她的讲授，声音温和而清晰，仿佛艾拉和埃里奥斯那些出格的举动，只是课堂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

    更让艾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塞西莉亚女士似乎……默许了埃里奥斯的存在。她从未开口让他离开，甚至在她讲解一些关于土地租赁、粮食储备或者人口管理的具体案例时，她的目光会偶尔扫过埃里奥斯，那眼神中没有任何轻蔑或厌恶，反而带着一种……探究？或者说，是一种将他视为“在场听众之一”的平等态度。她默许了这个混血精灵，聆听那些本不该与他有任何关系的、管理人类领地的知识。

    艾拉那些精心设计的叛逆举动，如同用尽全力挥出的拳头，却打在了了一堵柔软而坚韧的棉花墙上，没有激起任何预期的反应。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反而让艾拉在最初的挫败之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开始偷偷观察这位塞西莉亚女士。

    她发现，这位女士讲课并非照本宣科，她善于引经据典，却能将这些枯燥的知识与生动的传说、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有趣的贵族轶事结合起来，让那些原本死板的条文都仿佛鲜活了起来。即使艾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捣乱，偶尔飘进耳朵的只言片语，也会让她觉得似乎……没那么讨厌？

    尤其是在她因为各种“叛逆”举动而精疲力尽，最终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或者干脆进入梦乡时，塞西莉亚女士也从不强行将她唤醒，只是继续用她那平稳悦耳的声调，不疾不徐地讲述着。

    而到了夜晚，在属于他们两人的私密空间里，情况开始变得有些奇妙。

    艾拉白天在课堂上积蓄的烦闷和逆反情绪，需要在夜晚的身体交融中得到宣泄。她会像以前一样，急不可耐地缠上埃里奥斯，用激烈的动作索取快感。

    但有时，在情潮翻涌的间隙，她会忽然想起白天隐约听到的、塞西莉亚女士讲过的某个知识点——比如，关于不同谷物轮作对土地肥力的影响。

    她会一边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向埃里奥斯复述，甚至问他：“喂……你说……那个轮作……是怎么回事来着？我好像……没听清……”

    而埃里奥斯，这个在艾拉眼中一直只是“漂亮玩物”和“最佳床伴”的少年，此刻却展现出了令她惊讶的一面。他总能清晰地、有条理地将艾拉模糊记忆中的知识点补充完整，甚至能引申出一些艾拉从未想过的问题。他的声音在情欲的氤氲中显得格外低沉性感，逻辑却异常清晰。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当艾拉骑跨在他身上，感受着身体被填满和撞击带来的极致快感时，耳朵里却听着他用冷静的声线，娓娓道来关于领地治理的智慧。极致的身体欢愉与理智的思维碰撞，以这样一种荒诞却又无比和谐的方式交织在一起。rou体在沉沦，而大脑的某个角落，却仿佛被悄然点亮。

    艾拉甚至从中找到了新的恶趣味。她会在埃里奥斯因为她某个激烈的动作而闷哼出声时，故意坏笑着，用带着喘息和媚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地唤他：“嗯……埃里奥斯……老师……你说得对……那里……就是那里……再讲一遍……啊……”

    她喜欢看他因为“老师”这个称呼而瞬间变得更加羞赧的表情，看他紫眸中情欲与窘迫交织的动人光芒，这让她有一种同时掌控了他身体和知识的双重征服感。

    不知不觉间，艾拉对塞西莉亚女士的课程，不再像最初那样全然的排斥。那堵温婉而无形的“围墙”，似乎在她一次次叛逆的撞击中，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她依然讨厌正襟危坐地学习，但似乎……有点接受这位气不走、也吓不跑的新老师了。至少，她的课，能为她夜晚与埃里奥斯那奇特的“补习”提供素材，不是么？而这种一边被“身体老师”深入教导，一边被“知识老师”隔空灌输的体验，竟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而饱满的奇异感受。叛逆的途径，似乎意外地通往了一个她未曾预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