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後的重生

    瑞士，阿爾卑斯山腳下一座寧靜的小鎮，午後的陽光溫暖地灑在石板路上。咖啡館的露天座位上，一個戴著貝雷帽的女人專注地翻閱著設計雜誌，她側臉的線條柔和，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屬於自己的微笑。

    「李覓欣，你的客人來了。」

    店老闆娘的呼喊讓她抬起頭，她望向街角，那裡停放著一輛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賓士。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滿身風霜、眼裡佈滿血絲的祈衍舟，這三年来，他瘦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

    「我不認識你。」

    她輕聲說，語氣平靜無波，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他沒有靠近，只是遠遠地站著，看著她，那眼神裡有痛楚、有思念，更多的卻是無盡的悔恨與卑微。

    「我知道，」他沙啞地開口，「我只是想看看你，看你過得好不好。」

    祈衍舟的視線穿過街角的車流，死死地鎖定在咖啡館的那個男人身上。那是一個看起來溫和儒雅的異國人，他傾身靠近，指著書上的單字，溫柔地糾正你的發音，你仰著頭笑，那樣的依賴與親昵，是他夢了三年卻再也觸碰不到的奢侈品。

    「衍舟，別看了，看了三年的空城，也該累了。」

    陳蘭的聲音充滿了疲憊與心疼，她上前一步，輕輕拉住祈衍舟冰冷的手臂，試圖將他的目光從那刺眼的畫面中拉回來。他的身體僵硬如石，肌rou因為極度的緊繃而微微顫抖，三年的尋找與自我懲罰，在此刻被徹底擊碎。

    「那男人是鎮上小學的老師，人很好，這三年都是他在照顧覓欣。」

    陳蘭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割開祈衍舟早已血rou模糊的心臟。他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咬著牙，下顎的線條繃得死緊，那雙紅腫的眼睛裡，最後一絲微光也徹底熄滅了。

    祈衍舟緩緩地、一寸寸地轉過頭，那雙死寂的眼睛終於有了焦點，直直地看向他身旁的陳蘭。三年來的搜尋、無數個不眠的夜晚、自我厭惡的折磨，所有的線索在瞬間被串聯起來，真相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是你。」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縷煙，卻帶著足以凍結一切的寒意。這不是疑問，而是確認。他這才明白，為什麼他動用了所有力量，翻遍了世界每個角落，卻始终像在追逐一個幽靈。因為從一開始，他最親近的繼母，就親手斬斷了他唯一的希望。

    陳蘭沒有閃躲他的目光，只是眼中蓄滿了淚水，那是對他的愧疚，也是對你的保護。

    「衍舟，我帶她走，是為了讓她活下去。」

    她的話語輕柔卻堅定，像是在為三年前的決定做最後的辯護。

    「留在你身邊，她會被你和沈敬禹兩個瘋子一起撕碎。我寧願她恨我一輩子，也不願看到她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留不下。」

    那聲笑極輕，像是一片碎玻璃在喉嚨裡滾動，帶著乾裂的血腥味。祈衍舟臉上的肌rou因為這個久違的表情而抽搐，那不是開心，而是一種大仇得報後的徹底空洞，一座燃燒了三年終於化為灰燼的焦土。

    「他們該死。」

    他轉回頭，重新望向街角那個溫馨的畫面，眼神裡卻再沒有之前的痛楚，只剩下死灰般的平靜。毀掉一個商業帝國，逼得仇家亡命天涯，這些曾經支撐他活下去的目標，此刻看來卻如此荒謬。

    「我把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可是呢？」

    他自問自答，聲音裡是滿溢的諷刺。

    「她還是不記得我，甚至有了新的生活。我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陳蘭看著他這副模樣，心如刀割，她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發現任何言語在此刻都蒼白無力。祈衍舟沒有再看她，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早已磨損的舊照片，照片上的你笑得燦爛，他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你的臉頰。

    那個熟悉的、清脆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劈進祈衍舟死寂的世界。他猛地抬起頭，僵硬的脖頸發出輕微的喀嚓聲，那雙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睛裡，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是驚訝、是難以置信，更是被扼住喉嚨般的狂喜。

    咖啡館外，你推開身邊的男人，向他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陳蘭捂住了嘴，眼中閃爍著淚光，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場景。

    祈衍舟的手顫抖著，想要上前，卻又像被釘在原地，他害怕這又是一場夢，一場醒來後會讓他更加崩潰的幻覺。你一步步走近，那張他魂牽夢縈了三年的臉龐終於清晰，你微微歪著頭，眼中帶著一絲困惑與探究。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你的話語像一根針，輕輕刺破了他所有的偽裝，讓這個摧毀了無數敵人的男人，眼眶瞬間通紅。

    那句「見過」從他乾裂的嘴唇裡擠出，顫抖得不成樣子，彷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祈衍舟的眼眶通紅，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鎖著你，裡面翻湧著三年來所有的絕望、悔恨與此刻不敢置信的狂喜，他害怕眨眼，害怕一眨眼，你就會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是在??很久以前，一個很舊的教堂裡。」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個字都像是在砂紙上磨過，帶著濃重的鼻音。他緊握的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陳蘭站在一旁，早已淚流滿面，她看著你，又看著祈衍舟，心裡五味雜陳，既為你終於肯正視他而高興，又害怕這會打亂你平靜的生活。你身邊的異國男人走上前，將你輕輕護在身後，用警惕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突然情緒激動的東方男人。

    「先生，您認識我的學生嗎？她身體不太好。」

    男人溫和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防備，他的一句話，像澆熄了祈衍舟剛剛燃起的火焰，讓他瞬間清醒，你現在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