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经典小说 - 吞食天地只餵你在线阅读 - 可憐蟲

可憐蟲

    

可憐蟲



    趙清清的聲音在溫熱的水汽中飄散,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絲茫然與委屈,她癱在浴池裡,身體隨著輕微的水波晃動,像一片無依的落葉,清淮的手停在半空中,柔軟的布巾還浸在水裡,水面倒映著她蒼白的臉,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濕氣,與蒸騰的霧氣混成一團,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模糊而脆弱,浴室裡只有水滴從布巾邊緣滑落的輕響,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清淮??我明明不想的??」

    他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縮,視線從她受傷的私處移開,落在她無力垂在池邊的手上,那手指還因之前的痙攣而輕輕抽動,水面因他剛才的動作泛起漣漪,光線折射在天花板上,搖曳生姿,清淮深吸一口氣,濕熱的空氣灌入肺中,卻壓不住胸口翻湧的怒意與心疼,他沒有回答,只是重新拿起布巾,擰乾後,輕柔地拂過她腫脹的大腿內側,動作比之前更輕,幾乎是觸而不碰,生怕驚擾到她。

    布巾終於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殘破的嫩rou,他專注地清理著殘留的污跡,水流沖刷下,淡紅色的血絲與白色的濁液被帶走,露出更加清晰的紅腫與破損,她的身體因這觸碰而微微顫抖,卻沒有再發出聲音,只是將頭偏向一邊,濕透的黑髮貼在臉頰,遮住了她的表情,浴室裡的香爐燃著安神的檀香,卻無法完全蓋過那股淡淡的血腥與體味,讓空氣變得有些凝重。

    「吾知道,那不是汝的錯。」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他放下布巾,直接用手捧起溫水,輕輕地、反覆地沖洗著她最敏感的地方,指尖避開所有傷口,只用水流的溫柔來安撫那裡的灼熱與疼痛,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身體也放鬆了些,不再那麼僵硬,他看著她的反應,眼神裡的冰冷融化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溫柔,彷彿想用這份安靜來抹去她所有的恐懼與羞恥。

    趙清清的聲音帶著顫抖,在霧氣繚繞的浴室裡顯得格外空洞,她試圖蜷縮身體,卻在溫水中使不上力,只能任由清淮的手輕柔地托住她的背,防止她滑入水中,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水面倒影上,那張蒼白的臉看起來陌生又熟悉,水波晃動,扯碎了她眼中的神采,浴室裡只有檀香燃燒的細微聲響,和水流輕拍池邊的聲音,空氣安靜得讓她心跳聲都格外清晰。

    「為什麼會有感覺??我很髒啊??」

    清淮動作頓了一下,金色的瞳孔深處劃過一抹銳利,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將她抱得更穩了些,讓她的身體完全靠在自己胸膛上,然後拿起一塊新的、潔淨的布巾,浸滿溫水後,輕輕擦拭她的後背,從頸椎一路向下,滑過纖細的腰線,她的皮膚因為長久的浸泡和之前的折磨,顯得有些異常的敏感,每一道劃過的痕跡都讓她微微一顫,他感覺到了,卻沒有停下,只是動作更加溫柔。

    「那是身體的本能,不是妳的意願,汝不髒。」

    他的聲音平穩得像一面湖水,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將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然後低下頭,用乾淨的布巾輕輕擦拭她胸前的傷痕,那些被碎石磨出的紅腫,在他的動作下,似乎減輕了一些刺痛,她的視線從他的臉上滑落,看見自己滿是瘀青的手臂,眼神再次黯淡下去,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像是在躲避什麼。

    清淮將她抱出浴池,用一張巨大而柔軟的乾毛巾將她整個包裹起來,輕輕地、耐心地擦乾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包括那些最隱秘、最傷痕累累的地方,他的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或不耐,只有專注與珍視,然後他將她抱到床榻上,為她蓋好錦被,只露出頭部,自己則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睡吧,有吾在,沒人能再傷害汝。」

    「接下來要去哪??」

    趙清清的聲音輕得像一縷煙,散在被褥的柔軟裡,她睜開的眼睛空洞無神,彷彿只是透過這個房間在看著某個遙遠的虛空,床帳頂端的金線繡紋在她視野裡變成模糊的光斑,清淮坐在床沿,高大身影在燭光下投下一片安穩的陰影,正好將她籠罩其中,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將滑落的錦被重新拉到她的肩頭,指尖輕輕碰到她冰涼的肌膚,便迅速收了回去。

    「下一個目標是苗疆的饕餮,但妳需要先休養。」

    他的聲音打破了房間的寂靜,平穩而清晰,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梳妝台上那個靜靜發光的食材上,那是用蒼山寒玉製成的小盒,盒身散發著清冷的光澤,與房間裡溫暖的燭火形成對比,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櫺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狹長的銀白色光帶,隨著時間推移,緩緩移動,空氣中殘留的檀香氣味漸漸淡去,只剩下安靜的夜晚本身。

    清淮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看著她蒼白的嘴唇和緊抿的嘴角,她的身體雖然蓋在厚厚的錦被下,卻依然能看到被子底下纖細的輪廓,顯得格外脆弱,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他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界的紛擾與危險都隔絕在外,床頭的燭火輕輕跳動了一下,燭淚慢慢滑落,堆積在燭台上,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漫長。

    「苗疆的路途遙遠,而且充滿未知的危險,妳的身體必須完全恢復,吾不會帶著一個無法保護自己的人去送死。」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決斷,彷彿在宣佈一個既定的事實,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一小扇窗,清冷的夜風立刻湧了進來,吹動了他黑色的衣角,也吹散了房間裡最後一絲悶熱的氣息,遠處更夫的敲梆聲隱隱傳來,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悠遠,提醒他們仍在皇宮深處,暫時安全。

    趙清清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燭光在眼皮上變成一片溫暖的橙紅,她感覺到一陣微涼而堅實的氣息將自己包裹起來,那不是風,卻比風更輕柔,不是水,卻比水更安寧,這股氣息彷彿有實質一般,輕輕拂過她緊繃的神經,讓她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原本蜷縮的手指也無意識地舒展,搭在柔軟的錦被上,床帳外的世界變得模糊而遙遠。

    清淮依舊站在窗邊,身影挺拔如松,夜風吹動他的衣袍,卻吹不散他周身那層淡淡的金色光暈,那光暈從他身上溢出,像一層薄紗,輕柔地覆蓋在床榻之上,將趙清清整人都籠罩其中,他轉過頭,看著她沉睡的側臉,平日裡那雙總是帶著銳利與戒備的金色瞳孔,此刻只剩下深沉的平靜,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倒映著燭火,也倒映著她的身影,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

    他沒有回到床邊,只是遠遠地守著,目光卻沒有離開過她一分一秒,桌上的寒玉盒子依然散發著清冷的光,與他身上散發的龍氣交相輝映,形成一種奇異的平衡,時間在寂靜中流淌,燭火慢慢燃盡,最終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空中,房間陷入一片柔和的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與他身上的金芒,為這片沉寂提供著微弱的光亮,她的呼吸在這樣的守護下,變得愈發深長而穩定。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櫺,在地板上灑下細碎的金黃色光斑,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草香氣,趙清清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那般虛弱,她獨自一人站在多寶閣前,目光落在兩座靜靜陳列的玉盒之上,左邊的蒼山寒玉盒通體冰涼,散發著清冽的草木氣息,旁邊的紙箋上是用金粉寫就的「天狗之淚」;而右邊的赤炎暖玉盒則透著淡淡的紅暈,溫潤的盒子彷彿有自己的心跳,紙箋上朱砂寫的「朱雀之心」字樣,在陽光下顯得鮮豔刺眼。

    她的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寒玉盒,那股涼意順著指尖一直竄到心底,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蒼山之巔的狂風與天狗粗暴的侵犯,瞬間浮現在腦海,身體下意識地繃緊,隨後她又看向旁邊的暖玉盒,那股溫暖的觸感卻帶來了更深刻的灼痛,聖火祭壇上的羞辱與朱雀炙熱的喘息,讓她胃裡一陣翻攪,兩份食材,兩場夢魘,都沉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清淮推門而入,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粥,他看見她站在多寶閣前,腳步頓了頓,隨後將藥粥安靜地放在一旁的桌上,沒有出聲打擾,他只是靠在不遠處的梁柱上,雙臂環胸,沉默地注視著她單薄的背影,陽光照在他身上,卻無法融化他周身那股疏離而警惕的氣息,像一座沉默的山,為她隔絕了所有不必要的風。

    他的視線也落在那兩個玉盒上,金色的瞳孔裡情緒複雜,有後怕,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決心,他知道這兩樣東西對她意味著什麼,也知道為了得到它們,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他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等著,等她從那段回憶中走出來。

    「走吧,再十樣,就能??」

    趙清清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細針,刺破了房間裡凝滯的空氣,她沒有回頭,依舊看著那兩個玉盒,彷彿在對自己說話,又像是在對這個世界宣告,陽光照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單薄,那聲音裡聽不出太多情緒,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堅持,像燃燒到盡頭的蠟燭,只憑著最後一絲蠟芯發出微光,清淮靠著的梁柱沒有動,但他環在胸前的雙臂卻不自觉地收得更緊了些,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好,苗疆不是說走就走的地方。」

    他的聲音沉穩而冷靜,帶著不容置喙的理性,從梁柱邊走了過來,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他走到她身後,卻沒有觸碰她,只是和她一同看著那兩個玉盒,目光從「朱雀之心」移到「天狗之淚」,金色的瞳孔裡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他比誰都清楚,那句「再十樣」背後所代表的是什麼,那是十次可能的危險與折磨,是用她的身體與尊嚴去填補的無底洞。

    清淮轉過身,拿起桌上的藥粥,用湯匙輕輕攪動了幾下,熱氣冒了上來,帶著濃郁的藥香和米香,他把碗遞到她面前,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命令口氣,溫熱的碗沿差點就要碰到她冰冷的手指,他的眼神很專注,彷彿在說,在談論未來之前,必須先過好現在,窗外的鳥鳴聲漸漸多了起來,宮殿裡新的一天已經開始,而這間寢宮裡,時間似乎依然停滯在她承受的創傷之中。

    「先把這碗藥粥喝了,苗疆的行程,吾會安排好一切,但在那之前,妳需要恢復體力。」

    「但是他快成親了,我必須在他成親前,完成這十二道菜??」

    趙清清的聲音微微顫抖,那句話像是一聲嘆息,從她蒼白的嘴唇間溢出,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她終於轉過身來,仰頭看著清淮,那雙曾經靈動的眼睛此刻盛滿了破碎的星光,倒映著他高大的身影,陽光從她身後照來,讓她的臉龐籠上一層半透明的光暈,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碎裂,清淮端著藥粥的手紋絲不動,金色的瞳孔卻因為這句話而驟然收縮,像被针扎了一下。

    「為他?值得嗎?」

    他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其中蘊含的質問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兩人之間的空氣裡,他看著她眼中那份執拗的痛苦,心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那碗溫熱的藥粥在他手中,彷彿也變得沉重起來,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她要為了一個即將娶妻的男人,如此折騰自己,甚至不惜犧牲性命,這份感情在他看來,既愚蠢又讓人心疼。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那碗藥粥硬塞進她的手裡,溫熱的觸感讓她冰冷的手指一顫,他轉過身去,背對著她,似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他的肩膀線條繃得很緊,像一張拉滿的弓,散發著壓抑的怒氣與無力,房間裡再次陷入寂靜,只有她手中瓷碗碰撞的輕微聲響,和窗外愈發喧鬧的晨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的婚事,不該是妳作賤自己的理由。」

    清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冷硬得像淬了冰,他依然沒有回頭,只是專注地看著窗外的院落,那裡有宮女們在灑掃,有太監們在奔走,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彷彿這世上從沒有什麼創傷與絕望,只有他緊握的拳頭,洩漏了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這時副首進入宮殿,筱紫看到他臉紅不已,他走到趙清清面前,跪了下來。

    筱紫的臉頰緋紅,連耳根都燙得嚇人,她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面前跪下的男人,只覺得整個寢宮的空氣都變得滾燙起來,那男人身形高大,穿著一身墨色的勁裝,氣質乾練而冷峻,正是秦墨嵐麾下最得力的副將韓驥霆,他跪姿挺拔,頭顱微垂,目光卻直直地鎖定在趙清清蒼白的腳踝上,彷彿那裡有什麼絕對不能錯過的風景,清淮見狀,眉頭立刻皺起,高大的身影向前踏了一步,無形中便將趙清清擋在了身後,金色的瞳孔裡充滿了警惕與敵意。

    「末將韓驥霆,參見郡主。」

    韓驥霆的聲音低沉而穩定,與他泛紅的耳廓形成了奇異的反差,他沒有抬頭,只是嚴格地遵守著君臣之禮,寬闊的肩膀在衣衫下緊繃著,顯然並非如表面那般平靜,清淮身上的龍氣因為這個闖入者而變得有些躁動,空氣中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好幾分,他冰冷地開口,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驅趕意味,他不在乎這個人是誰,也不在乎他有什麼事,他只知道,這個男人的出現,打破了這裡的寧靜,也讓他身後那個本就脆弱的女孩,再次陷入了窘迫。

    「將軍有令,末將必須將郡主的話,一字不漏地帶回去。」

    韓驥霆依舊沒有抬頭,但他的聲音卻更加堅定,他似乎能感受到清淮身上傳來的殺氣,卻依舊沒有退縮,他來這裡的任務,是秦墨嵐死命令,他不允許自己失敗,趙清清躲在清淮的影子裡,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看著跪在地上的韓驥霆,又看了看擋在自己面前的清淮,心亂如麻,她不知道秦墨嵐派他來做什麼,但直覺告訴她,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清淮冷哼一聲,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韓驥霆,他轉過身,拿過趙清清手中那碗早已半涼的藥粥,重新塞回她手中,目光專注而溫柔,彷彿這個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的行動無聲地表達了他的立場:在這裡,任何人的命令,都比不上她的安好,韓驥霆膝行向前半步,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清淮一個冰冷的眼神攔了回去,只能僵在原地,進退兩難。

    「將軍命在旦夕。」

    那句話像一道驚雷,在寂靜的寢宮裡轟然炸開,韓驥霆的聲音帶著一絲嘶啞的顫抖,他終於抬起頭,滿臉的焦急與絕望不再掩飾,直直地看向趙清清,趙清清的手猛地一顫,手中那碗本就不穩的藥粥「哐當」一聲摔落在地,瓷片四濺,濃稠的粥灑了一地,清白的氣味瞬間被藥草的苦澀覆蓋,她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比紙還要慘白,嘴唇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世界彷彿都靜止了。

    清淮的反應比她更快,在藥碗落地的瞬間,他已經一把抓住韓驥霆的衣襟,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那股龐大的力量讓韓驥霆的雙腳幾乎離地,清淮的金色瞳孔燃燒著滔天的怒火,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兇狠,彷彿下一秒就要將這個帶來噩耗的男人撕成碎片,他的聲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样,冰冷刺骨,整个宫殿的温度骤然下降,连空气都似乎要凝结成冰。

    「說清楚,怎麼回事?」

    韓驥霆被扼住咽喉,臉漲得通紅,卻依舊掙扎著說出話來,他的目光越過清淮的肩膀,死死地盯著趙清清,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到一絲動容,他急促地喘息著,每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清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強忍著將眼前這個人捏碎的衝動,因為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秦墨嵐到底發生了什麼,趙清清終於從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她向前踉蹌了一步,伸手抓住清淮的手臂,聲音細若蚊蚋。

    「放開他……快說……」

    韓驥霆的話音剛落,清淮抓著他衣襟的手驟然加重,骨節發出輕微的脆響,他金色的瞳孔縮成一道豎線,裡面翻湧著難以置信的怒火與質問,彷彿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他猛地將韓驥霆甩向一旁,韓驥霆踉蹌著撞在柱子上,發出一聲悶哼,清淮隨即轉身,高大的身影籠罩住搖搖欲墜的趙清清,他看著她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和那雙寫滿了恐慌與自責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無力的暴躁,他恨秦墨嵐的愚蠢,更恨自己無法阻止這一切。

    「為了她?秦墨嵐是瘋了嗎?」

    清淮的聲音像是淬了毒的冰刃,既刺向秦墨嵐的無知,也刺向眼前這份讓人無法理解的執念,他伸出手,卻在觸碰到她肩膀的前一刻停住了,他怕自己的怒火會灼傷她,趙清清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那句「為了郡主」像一把錐子,狠狠刺進她的心臟,她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如果不是清淮及時扶住她,她恐怕已經軟倒在地,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秦墨嵐可能滿身是血的模樣,一遍遍地上演。

    「他……他在哪……帶我去找他……」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哭腔和懇求,她抬起頭,淚水模糊了視線,緊緊抓住清淮的衣袖,彷彿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清淮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怒火與心疼交織,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帶著現在的她去任何地方,那太危險了,他用力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動作有些粗魯,語氣卻不容置喙,像是在下達一道最後通牒。

    「妳給吾安靜地待著,在沒搞清楚狀況之前,哪裡也不准去!」

    筱紫的聲音帶著急切的哭腔,她絲毫不在意旁人,快步跑到韓驥霆身邊,從懷裡掏出一方乾淨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嘴角滲出的血絲,她的動作輕柔,眼神裡滿是藏不住的心疼,韓驥霆身體一僵,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大膽,想推開她的手,卻在觸碰到她溫暖指尖的瞬間軟了下來,只能任由她擺弄,耳根處的紅暈再次蔓延開來,與嘴角的傷痕形成了刺眼的對比,清淮冰冷的目光掃過這一幕,眉頭皺得更緊,他煩躁地將視線移開,這種兒女情長的場景在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末將無礙,多謝筱紫姑娘。」

    韓驥霆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低頭看著筱紫焦急的模樣,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又恢復了屬於軍人的堅毅,他輕輕推開筱紫的手,站直了身子,重新面向清淮和趙清清,態度恭敬卻不退縮,他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秦墨嵐的命令必須完成,筱紫被他推開,有些委屈地咬著下唇,卻也懂事地退到一旁,只是擔憂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他。

    清淮不再浪費時間在這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他轉過身,用不容置喙的力道將趙清清抱了起來,橫懷的姿勢讓她輕輕地驚呼了一聲,下意识地環住他的脖子,他大步走向床榻,將她輕輕放在柔軟的被褥上,動作雖然算不上溫柔,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保護意味,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金色的瞳孔裡怒火未消,卻多了一絲無可奈何的妥協,他知道,不把事情解決,這個女人絕不會安分。

    「妳在這裡等著,吾去去就回,敢亂跑,妳就試試看。」

    他的聲音冷硬,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承諾,隨後他轉身,對著還站在一旁的韓驥霆冷冷地吐出兩個字,那兩個字帶著千鈞之力,讓整個寢宮的空氣都為之一滯,韓驥霆立刻挺直了背脊,應聲答道,那態度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發怒的神明,筱紫看著這一切,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宮裡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筱紫站在一旁,緊張地絞著衣角,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趙清清坐在床沿,雙手緊緊交握,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彷彿要用目光將那扇木門燒穿,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裡煎熬,突然,門被一股強風猛地推開,清淮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臉上的表情比冰霜還要冷冽,金色的瞳孔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不解,還有一絲深藏的疲憊。

    「是真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這三個字像是最終的宣判,沉重地砸在趙清清的心上,她身體猛地一晃,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乾乾淨淨,她以為自己會崩潰,會尖叫,但奇怪的是,當這個最壞的結果被證實時,她的腦子反而一片空白,所有的情緒都被抽空了,只剩下空洞的麻木,清淮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他看著她那雙死灰般的瞳孔,心頭一緊,原本準備好的斥責都堵在了喉嚨裡。

    「那個蠢貨,為了尋找一株只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龍血草,獨自一人引開了護山的獸群,被三頭黑熊王圍攻。」

    他一字一句地敘述著,語氣平淡,卻讓人腦海中浮現出驚心動魄的畫面,韓驥霆站在不遠處,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顯然是在自責,筱紫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捂住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清淮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他帶回的消息不止這些,還有一個更讓人震驚的事實。

    「秦墨嵐沒事,只是受了些重傷,但他找到的龍血草,被另一個人搶走了,一個來自苗疆的男人。」

    那句話說得輕飄飄的,像是一口氣洩了出去,又像是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趙清清緊繃的肩膀頹然垮下,她慢慢地垂下頭,烏黑的髮絲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留給眾人一個脆弱不堪的背影,她沒有哭,也沒有再問任何問題,只是那樣靜靜地坐著,彷彿整個靈魂都被抽離了身體,清淮看著她這副樣子,心裡那股無處發洩的怒火燒得更旺了,他恨的已經不只是秦墨嵐的愚蠢,更是她這種為了一個不爱自己的人,就輕易將自己拋棄的愚蠢。

    「就只是沒事就好?」

    清淮的聲音充滿了譏諷與不敢置信,他伸出手,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他看著她空洞的雙眼,那裡面沒有任何光亮,像一潭死水,這讓他更加煩躁,他不想看到她這個樣子,寧願她大哭大鬧,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放棄了自己。

    「他差點就死了!妳知道嗎?為了一個根本不值得的犧牲!而妳,現在就只關心他沒事就好?」

    他的質問一個接一個,像銳利的刀子,試圖在她的心上劃開一道口子,讓她流露出哪怕一絲屬於生者的情緒,韓驥霆和筱紫都嚇得不敢出聲,他們從未見過清淮如此失控的模樣,那股源自上古神獸的威壓讓整個空間都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危險氣息,趙清清被他捏得生疼,眼裡終於泛起了一絲水光,卻依舊沒有聚焦,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他活著……就好……」

    「懇求郡主看一下將軍。」

    韓驥霆猛地單膝跪地,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深深地低下頭,額幾乎要碰到冰涼的金磚,這個忠心耿耿的副將,此刻用最卑微的姿態,懇求著眼前這個早已失去魂魄的女人,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哭腔和最後的希冀,每一個字都浸滿了為秦墨嵐擔憂的焦灼,筱紫站在一旁,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無助地看著自己的少主,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韓驥霆,心裡像被一隻手狠狠揪住,疼得說不出話來。

    「郡主,求求您了,將軍他……他一直在念著您的名字。」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狠狠地扎進了趙清清早已麻木的神經,她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她慢慢地轉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韓驥霆,嘴唇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清淮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一把揪起韓驥霆的衣領,將他從地上硬生生拽了起來,金色的瞳孔裡怒火噴薄而出,他受夠了這一切,受夠了秦墨嵐給她帶來的所有傷害,也受夠了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向深淵。

    「滾!別再來煩她!」

    他的聲音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在咆哮,整個寢宮都為之震顫,韓驥霆被他拽得踉蹌,卻依舊掙扎著,目光執著地望向趙清清,那眼神裡的懇求讓清淮的怒火幾乎要焚燒一切,就在這時,一聲極輕極細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帶著久違的沙啞與堅定,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清淮的動作一僵,難以置信地回過頭。

    「……帶路。」

    軍營裡瀰漫著濃重的草藥味和血鐵交織的氣息,厚重的帳簾被掀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榻上的男人緊閉著雙眼,俊朗的臉龐因高燒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平日裡梳理得絲毫不亂的髮絲此刻被汗水浸濕,凌亂地貼在額角,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熱,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與體內的火焰抗爭,趙清清的腳步在看到他模樣的瞬間停住了,她白著一張臉,看著那個像是要燃燒起來的男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將軍他……他傷口感染,又淋了雨,所以……」

    韓驥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深深的自責與無力,他不敢去看趙清清的表情,只能低著頭,匯報著將軍的狀況,清淮站在趙清清身側,他感受著她身體瞬間傳來的僵硬,以及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悲傷,金色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卻在空中頓住,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他知道,現在没有任何人能碰她。

    「他身上的藥效快過了,很快就會醒,妳有什麼話,趁現在說。」

    清淮的聲音冷硬,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他不想帶她來這裡,不想讓她再看到任何與秦墨嵐相關的、會讓她痛苦的事情,但他也無法拒絕她那句「帶路」裡蘊含的決絕,趙清清像是沒有聽到清淮的話,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榻邊,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彷彿腳下踩著的不是實地,而是刀山火海,她伸出手,顫抖著,想要觸碰他燙得嚇人的臉頰,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秦嵐哥。」

    她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緩緩地、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將臉頰貼上了那片因高燒而灼熱的胸膛,隔著薄薄的里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而強烈的心跳,那聲音像是在敲打著她的耳膜,也敲打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清淮的瞳孔猛地一縮,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將她從那片危險的溫度中拉開,但他的手伸到一半,卻停在了半空中,他看到她緊閉的雙眼,和那無聳拉著的肩膀,那句「滾開」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妳在幹什麼?不要命了嗎?」

    最終,他只從牙縫裡擠出這句冰冷的警告,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慌亂與無措,趙清清沒有回應,她只是將耳朵貼得更緊,彷彿想從那混亂的心跳聲中,分離出一絲屬於過去的溫存,她知道這很愚蠢,知道這是在自討苦吃,但在這一刻,她只想感受他還活著的事實,哪怕這份灼熱會將她也一同燃燒殆盡,榻上的秦墨嵐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他無意識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眉頭緊緊皺起,夢囈般的呢喃從乾裂的嘴唇中溢出。

    「水……好燙……」

    那微弱的聲音像是一盆冷水,澆醒了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的趙清清,她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痛苦的模樣,之前所有的麻木與絕望瞬間被拋到腦後,她慌忙轉過頭,四處尋找著水源,那雙原本死寂的眼睛裡,終於重新燃起了一絲焦灼的光彩,清淮看著她的變化,眉頭皺得更深,卻還是對著門口的韓驥霆沉聲吩咐,那語氣裡滿是無奈與認命。

    「去拿乾淨的布和水來。」

    韓驥霆很快取來了乾淨的布巾和一盆涼水,趙清清接過布巾,浸濕後仔細地擰乾,她的動作專注而仔細,彷彿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她輕輕地擦拭著秦墨嵐滾燙的額頭和臉頰,試圖用自己的方式降下他體內那場焚燒的大火,清淮就站在不遠處,雙臂環胸,靠在帳篷的支柱上,他一言不發,只是用那雙金色的瞳孔靜靜地看著,看著她如何用微涼的布巾拂過他的臉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為他掖好被角,看著她因專注而微微蹙起的眉頭,他的視線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這幅畫面牢牢地網住。

    「妳的身子還沒好全,這裡的病氣會過給妳。」

    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平淡得不帶任何情緒,卻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他不是在關心,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他極度不悅的事實,趙清清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聲應了一句。

    「沒關係。」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持,這三個字讓清淮的眉頭皺得更深,他討厭她的堅持,尤其是當這份堅持是為了另一個男人的時候,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再次席捲而來,他是一頭保護著主人的龍,卻連主人最基本的自我保護都無法確保,這對他而言,是莫大的諷刺與失敗,榻上的秦墨嵐似乎在清涼的觸感中得到片刻的安寧,他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乾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清清……別走……」

    這一聲模糊的呓語,讓趙清清的身體瞬間僵住,她拿著布巾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眶裡那層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濕意,又急速地湧了上來。

    那一聲呢喃輕得像是幻聽,卻像一道驚雷劈進了趙清清的腦海裡,她整個人都僵住了,拿著布巾的手懸在半空中,連呼吸都忘記了,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榻上那個昏睡的男人,彷彿要從他臉上的每一道線條裡,分辨出那句話的真偽,那被冰封了許久的心,在此刻裂開了一道細縫,湧進來的,是狂喜與刺骨的酸楚,這兩種極端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清淮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難看到了極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句夢囈的重量,也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句話會給她帶來怎樣的虛假希望。

    「只是發燒說的胡話,妳也當真?」

    他冷冷地開口,聲音裡滿是企圖潑冷水的刻薄,他無法忍受她眼中那點燃起來的星火,那對她而言是毒藥,是會讓她萬劫不復的深淵,趙清清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她慢慢地放下布巾,顫抖著伸出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撫上了秦墨嵐滾燙的臉頰,那觸感真實得讓她想哭,她貓一般的溫順,湊到他嘴邊,想再聽一次,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秦嵐哥……你再叫我一次……好嗎?」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卑微的祈求,像是在乞求上天最殘忍的恩賜,就在這時,秦墨嵐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靠近,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那雙因高燒而渙散的眼睛迷茫地望著前方,最終,他的視線聚焦在她近在咫尺的臉上,乾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沙啞又脆弱的聲音,那聲音裡沒有了夢境中的溫柔,只有發燒帶來的恍惚與本能的依賴。

    「水……好渴……」

    那一聲「好渴」讓趙清清所有的委屈和酸楚都煙消雲散,她連忙點頭,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她迅速地倒好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頭,將杯沿湊到他的嘴邊,看著他艱難地吞嚥著,她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純粹的喜悅,徬彿只要能這樣照顧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清淮冷眼旁觀,心中滿是譏諷,他看著她那副傻樣,就知道她必然會跌得更慘。

    「他醒了。」

    他冷不防地開口,像是要提醒她這殘酷的現實,趙清清卻只是笑著,她放下水杯,重新用濕布巾擦拭他的臉頰,動作比之前更加溫柔,就在她沈浸在這份虛假的溫情中時,秦墨嵐的嘴唇又動了起來,這次的聲音比之前清晰許多,不再是模糊的呢喃,而是一個清晰的、穿透她所有防備的名字。

    「冉冉……別走……冉冉……」

    這兩個字像兩把淬了冰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捅進了趙清清的心臟,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手裡的布巾「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她所有的喜悅和希望,在這一刻被砸得粉碎,只剩下滿地的狼狽和難堪,清淮的臉色鐵青,他上前一步,毫不猶豫地拽住她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妳聽到了?現在可以走了。」

    「但是??」

    她手腕上的力道大得驚人,清淮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股力量像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但她卻像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倔強地掙扎著,目光依然死死地鎖定在床榻上的男人身上,徬彿他是她溺水時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但是什麼?妳還想看多久?看他如何喊著別人的名字,還是看他如何求著別的女人不要離開?」

    清淮的聲音冷得像冰,每一個字都像是鋒利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割開她僅存的自尊,他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近,試圖用身體阻擋她的視線,不讓她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掙扎得厲害,那雙剛剛才燃起希望光芒的眼睛,此刻蓄滿了水汽,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

    「……我想等他燒退。」

    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這句話讓清淮徹底怒了,他猛地加重力道,將她整個人拽得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倒在地。

    「妳是個傻子嗎?他不需要妳!聽懂了嗎?他需要的是楚冉冉!」

    他的怒吼聲在狹小的帳篷裡迴盪,震得空氣都在發顫,然而,榻上的秦墨嵐似乎被這聲音驚擾,他痛苦地皺起眉頭,嘴唇蠕動著,再次用那虛弱又清晰的聲音,喚出了那個讓她心碎的名字。

    「冉冉……我的冉冉……」

    帳篷的門簾猛地被掀開,一名身披鎧甲的副將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他甚至來不及平復急促的喘息,目光在看到帳內的情景後微微一頓,隨即立刻單膝跪地,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顫。

    「大將軍,楚家小姐……楚家小姐的隊伍已經到了營地外,說是聽聞將軍負傷,特地前來探望。」

    這番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在趙清清的頭頂,她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褪去最後一點血色,變得如同紙一般透明,抓著清淮的手腕也無力地松開,整個人搖搖欲墜。清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同情,只有冰冷的、彷彿早已預見一切的瞭然。

    「聽到了嗎?正主來了,你這個冒牌貨也該退場了。」

    他毫不留情地在耳邊低語,那聲音里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彷彿在印證自己之前的判斷是多麼正確。而床榻上的秦墨嵐,在聽到“楚家小姐”四個字時,原本渙散的眼神竟奇跡般地聚焦了一瞬,他掙扎著,似乎想要起身,口中用盡全身力氣呼喚著。

    「冉冉……讓她進來……快讓她進來……」

    這一聲聲急切的呼喚,徹底擊潰了趙清清最後的防線,她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連站直都變得無比艱難,眼前的一切開始天旋地轉,楚冉冉來了,他愛的人來了,而她,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笑話。

    趙清清踉蹌地退到帳篷最陰暗的角落,那裡光線昏暗,彷彿能將她狼狽的身影完全吞噬,她背靠著冰冷的帳壁,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就這樣縮在角落裡,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影子,靜靜地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清淮沒有再看她,他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像一座沉默的雕像,金色的瞳孔裡倒映著所有人的悲歡離合,卻唯獨沒有溫度,帳帘再次被掀開,這次進來的是一個身姿綽約、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便是楚冉冉。

    「墨嵐!」

    楚冉冉一進來,眼眶就紅了,她快步走到床邊,輕輕握住秦墨嵐的手,那種自然而然的親暱,像一根針,狠狠刺進了趙清清的心裡,秦墨嵐在看到她的瞬間,渾散的眼神彷彿找到了焦點,他反手緊緊回握住她,臉上露出了趙清清從未見過的、全然信賴與安心的笑容。

    「冉冉……妳來了……我就知道妳會來的……」

    「我來了,我怎麼會不來。」

    楚冉冉溫柔地應著,轉頭對身後的丫鬟吩咐:「去把安神湯拿來。」她轉回頭,用絲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秦墨嵐額角的汗珠,動作熟稔而溫柔,彷彿她才是這裡唯一的女主人,趙清清看著這一切,看著他們之間那無需言語的默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她就像個闖入別人完美劇本的小丑,滑稽又可悲,楚冉冉像是這才注意到角落裡的人,她抬起頭,看向趙清清,眼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與禮貌。

    「這位是……?」

    「我是??」她是什麼?

    那一句「這位是……?」像是一把無形的劍,懸在趙清清的脖子上,逼她回答一個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她的嘴唇幾次張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是什麼?是他的包袱?是個自作多情的傻瓜?還是一個連身分都說不出口的見不得光的影子?她腦中一片混亂,那種被當場戳穿的羞恥感,讓她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找個縫鑽進去。

    「她……她是……」

    就在她拼命思索如何脫身之際,秦墨嵐虛弱的聲音響起了,他努力地想為她介紹,但高燒讓他的意識混亂,他皺著眉,似乎在努力回想她的名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最終,他只能看著楚冉冉,用一種近乎請求的語氣說。

    「……是陪我來的……朋友……」

    「朋友」這兩個字,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趙清清,她看著秦墨嵐眼中那種對待陌生人般的客氣與疏離,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無法呼吸,清淮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將她往身後拉了拉,用一種冷漠到極點的語氣,替她回答了那個殘忍的問題。

    「她無關緊要,只是個錯把夢境當現實的可憐蟲。」

    這句話話音剛落,趙清清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