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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青龍

    

找到青龍



    她蓋在她眼上的手掌能感受到她長而纖細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睜開。清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慢慢移開手,看見她的眼神不再是完全的空洞,而是帶著一絲迷茫和醒來的濕氣。

    「妳醒了?」

    他低聲問,語氣裡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他沒有移開額頭相抵的姿勢,只是金色的眼眸裡重新燃起一點微光,專注地凝視著她,期待著她的回應。他的手依然緊握著她的,傳遞著安定的力量。

    「渴不渴?還是肚子餓了?想不想吃點粥?」

    他開始連珠炮似的問著,將所有他能想到的關懷都拋了出來,彷彿害怕一停下來,她就會再次沉入那個無聲的世界。他迫切地想做點什麼,來證明她真的回來了。

    「清清,妳看看我,跟說說話,好不好?」

    「清淮??」

    這兩個字從她乾澀的唇間吐出,輕得像一片羽毛,卻重重地砸在清淮的心上。他整個身體瞬間僵硬,連呼吸都忘了。他猛地抬起頭,金色的瞳孔因為震驚而劇烈收縮,死死地盯著她,彷彿要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妳……妳剛剛……叫我什麼?」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乞求。那種從地獄重返人間的狂喜,讓他幾乎要失態。他握著她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像是要透過這種方式來確認她的真實。

    「再叫一遍……清清,再叫我的名字一遍。」

    他俯下身,臉離她極近,灼熱的目光鎖定她的雙眼,不錯過她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龍氣因為他激動的情緒而失控地逸散出來,讓整個寢宮的溫度都升高了幾分。

    「求妳。」

    她這句問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清淮腦中混亂的狂喜。他臉上的激動瞬間凝固,隨之而來的是更深重的痛楚。他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看著她,那眼神複雜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妳不記得了?」

    他終於開口,聲音比剛才還要沙啞,他慢慢鬆開握著她的手,轉而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指腹摩挲著她蒼白的皮膚,動作無比珍視,卻也帶著無法言說的悲傷。

    「沒關係,不記得也沒關係。」

    他像是安撫她,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他垂下眼瞼,掩去眸中翻湧的情緒,然後重新對上她的視線,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妳只是太累了,睡了很久。現在醒了就没事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身體最重要。」

    他拉起錦被,仔細地幫她蓋好,掖了掖被角,每一個動作都溫柔到了極點,彷彿她就是一個易碎的珍寶。

    「乖乖躺好,我讓廚房熬點粥,妳想喝甜的還是鹹的?」

    「鹹的。」這兩個字清晰地傳來,讓清淮眼底的黯淡瞬間被一簇微光點亮。他像是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恩賜,緊繃的肩膀終於有了些許鬆懈。

    「好,鹹的,我記住了。」

    他重複了一遍,像是要把這個答案刻在心裡。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幫她把滑落的枕頭垫高,讓她能躺得更舒服一些,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

    「妳先躺著,我很快就回來,一步也不離開這裡。」

    他轉身走向門邊,腳步卻有些虛浮,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她,確定她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那雙眼睛還在看著自己,才放心地快步走了出去。

    門被輕輕關上,但他那灼熱又充滿關切的視線,彷彿還停留在空氣中,守護著這間終於恢復生氣的寢宮。

    「清淮??對不起??剩下的我要自己去了。」趙清清輕嘆了口氣,然後選擇走密道離開。

    當清淮端著溫熱的粥碗推門而入時,迎接他的只有一張空蕩蕩的床和微涼的空氣。他手上的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瓷片四濺,熱粥潑了一地,但他彷彿沒有感覺。

    「清清?」

    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只有寂靜回應。他衝到床邊,伸手探了探,被子裡還殘留著她離去不久的餘溫。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鷹隼般掃視整個寢宮。

    「書架……」

    他幾乎是瞬間就注意到了書架後那道極其隱祕的縫隙。那條密道,是為了應對最壞的情況而建,但他從未想過,她會用它來逃離他。

    「妳以為妳去得了哪裡?」

    他咬著牙,眼中的溫柔與欣喜被徹底的陰霾和狂怒所取代。他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閃便化作一道金光,直接沒入了黑暗的密道之中。她選擇了自己去,他就撕裂這世間所有的阻礙,站在她面前。

    她從密道的另一頭走出來,刺眼的陽光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這裡是皇宮後山,熟悉的樹木和石徑,卻沒有一絲關於青龍的線索。她站在原地,茫然地環顧四周,腦中一片空白。

    「青龍……青龍到底在哪裡?」

    她低聲喃喃自語,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這片山林。沒有了清淮,她才發現自己對這趟旅程的認知有多麼匱乏。她只知道要去尋找神獸,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該如何尋找。

    就在她感到無助之際,一道金光從她身後疾射而來,在她面前凝聚成形。清淮出現在她面前,臉色陰沉得可怕,金色的眼眸裡燃燒著壓抑的怒火。

    「妳就是這樣自己來的?」

    他的聲音冰冷,帶著諷刺。他一步步朝她逼近,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將她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連青龍在東方都不知道,妳要去哪裡找?用妳這副身體去送死嗎?」

    「但是你不帶我去。」她嘟著嘴,她有著生氣的樣子,清淮的心都軟了。

    她嘟起嘴,那雙本就略帶無辜的眼睛裡此刻滿是委屈和不滿。這副模樣像一根細針,輕輕戳破了清淮心中那層由怒火織成的硬殼,讓他所有準備好的苛責都卡在了喉嚨裡。

    「我……」

    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樣去揉她的頭髮,但手伸到一半又頓住了,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卻發現根本無法做到。

    「妳的身體才剛好轉,清清。我不是不帶妳去,我是怕妳再出事。」

    他的聲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許多,那雙燃燒著怒火的金色眼眸,此刻也只剩下深深的無奈和心疼。他凝視著她,彷彿想把她的樣子刻進骨子裡。

    「妳知道我回來看到那張空床時,是什麼心情嗎?」

    他向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俯視著她,語氣裡帶著一絲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哀求。

    「別再用妳自己來威脅我了,好不好?」

    「我好很多了!你快帶我去吧!」

    「好很多?」清淮重複著她的話,眼神裡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他伸出微涼的手指,輕輕碰觸她的臉頰。「清清,妳才剛剛醒來,身體裡的印記還在互相衝突,妳自己都不知道妳有多脆弱。」

    他看著她那副理直氣壯又帶著點撒嬌的模樣,所有的怒氣和堅持瞬間土崩瓦解。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像是敗給了她的頑固。

    「好吧,好吧,我帶妳去。」

    他投降了,語氣裡滿是寵溺和無法。他伸手,溫柔地將她一撮亂髮別到耳後,指腹無意識地擦過她的耳廓。

    「但是答應我,不準再亂跑,不準再嚇我。」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完,然後不由分說地彎腰將她打橫抱起,用最直接的方式斷絕她任何逃跑的可能性。

    「抓穩了,我們現在就出發。」話音剛落,他腳下金光一閃,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她這番話語氣輕快,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清淮心上。他抱著她的手臂瞬間繃緊,腳步也為之一滯,金光包裹的身形在半空中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跟他說再見?」

    他低聲重複著,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他低下頭,金色的瞳孔緊緊鎖著她的臉,試圖從她那雙興奮的眼睛裡找到一絲猶豫,卻只看到了計畫未來的光芒。

    「然後,我帶妳去看遍各個地方?」

    他的聲音顫抖起來,那份狂喜來得太突然,太不真實,讓他害怕這只是另一場美麗的幻夢。他抱緊了她,像是確認她是否真的在自己懷裡。

    「好……好!只要妳想,天涯海角我都帶妳去!」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金光,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風聲在耳邊呼嘯,他將她緊緊護在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額頂。

    「我們現在就去拿青龍的食材!我等不及了,清清,我等不及帶妳走!」

    金光劃破天際,風在她的耳邊尖銳呼嘯,清淮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然而,這份急切很快就變成了折磨。懷中的她身體開始不規則地顫抖,最初只是輕微的牙齒打戰,但很快,她細碎的呻吟聲就混入了風聲裡。

    「清淮……我……好冷……」

    她的聲音微弱得像隨時會被風吹散。清淮猛地停下,他們正懸停在一片荒蕪的山巔上。他低頭看去,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身體蜷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該死!」

    他低吼一聲,立刻明白了原因。四神獸的印記在她體內相互排斥,他剛剛催動龍氣引發了她體內力量的劇烈衝突。他立刻收斂起所有外放的氣息,用最溫和的龍氣包裹住她,試圖驅散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急了。」

    他將她抱得更緊,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冰冷的身軀。他的聲音裡滿是懊悔與後怕,那雙金色的眼眸裡只剩下焦灼。

    「我們不走了,好不好?我們先休息,等妳身體好了再走。」

    他聽到她虛弱的問句,心又揪緊了一塊。他沒有回答,只是將她輕輕放在一塊被陽光曬得溫暖的岩石上,然後緊挨著她坐下,讓她能靠在自己的臂彎裡,汲取他身上源源不絕的龍氣溫度。

    「在這裡,就在這片山脈的深處。」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無法掩飾的懊悔。他用空著的那隻手,輕輕揉著她冰涼的手指,試圖將暖意傳遞給她。

    「剛才是我不對,我太想帶妳走,忘了妳身體還沒完全好。以後不會了,我們慢慢來。」

    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虛弱的臉龐,那雙金色的眼眸裡滿是愧疚和自責。

    「妳先睡一下,好不好?等你睡醒了,我們再慢慢找。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妳,哪裡也不去。」

    他說著,調整了個姿勢,讓她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像是在守護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清淮,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喜歡我啊?」

    她這句輕飄飄的問句,像一道驚雷在清淮的腦中炸開。他整個身體都僵住了,連呼吸都忘了,只是死死地盯著她,那雙金色的瞳孔因震驚而劇烈收縮。

    「我……」

    他想說「是」,想把自己那顆為她跳動了無數次的血淋淋的心臟掏出來給她看。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無聲的顫抖。他緊緊抿著嘴唇,下顎線條繃得死緊,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抗著即將滿溢的情感。

    「妳現在……身體不舒服,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的聲音乾澀又嘶啞,眼神躲閃著,不敢再直視她的眼睛。他像是被燙到一樣,鬆開了原本環著她的手,身體不自覺地向後挪動了半分,似乎想拉開一點安全的距離。

    「睡吧,找到青龍之後,我……我什麼都告訴妳。」

    她那一聲輕輕的嘆息,像一片羽毛落在他緊繃的神經上,卻帶著千鈞的重量。清淮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下,那副想逃又不敢逃的窘迫模樣,全被她看在眼裡。

    「……」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讓他手足無措的沉默。他慢慢地、慢慢地重新坐回她身邊,卻不敢再像之前那樣靠近,只是維持著一個尷尬的距離。

    「妳……」

    他喉結滾動,艱難地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解釋?還是承認?最終,他只是伸出手,笨拙地拉過她的手,用自己微涼的掌心將她的小手完全包裹起來。

    「外面風大,別吹久了。」

    他低著頭,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金色的短髮垂下,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那句沒說出口的「我喜歡妳」,就這樣堵在胸口,悶得他發疼。

    「清淮??如果我還活的下來??」

    她那句話語氣輕飄,卻像一把冰錐狠狠刺進清淮的心臟。他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褪盡,那雙金色的瞳孔因驚恐而劇烈縮緊,死死地盯著她。

    「……住口。」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那不是憤怒,而是被深淵嚇壞了的恐懼。

    「不准妳再說這種話。一個字都不准。」

    他攥著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大,但隨即又立刻放鬆,轉而用更加珍重的姿態將她整個攬進懷裡,緊得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會化作青煙消失。

    「妳會活下來,必須活下來。」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髮頂,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哀求。

    「我會讓妳活下來。聽到沒有?」

    就在清淮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莊嚴而古老的氣息從天而降,籠罩了整座山巔。天空中的雲層迅速旋轉,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耀眼的青色光芒從漩渦中心灑落,將兩人完全籠罩。

    清淮立刻將趙清清護在身後,警惕地抬起頭,金色的瞳孔緊緊盯著光芒的源頭。一聲低沉威嚴的龍吟響徹雲霄,震得人耳膜發麻。一個巨大的青色龍首從雲層中緩緩探出,那雙如同熔化翡翠般的豎瞳,帶著看透世事的淡漠,掃視著下方渺小的兩人。

    「凡人,以及……一條迷途的小龍。」

    青龍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山川風雲在發聲,巨大的陰影投射下來,將他們完全覆蓋。清淮的鱗片瞬間緊繃,全身上下的肌rou都進入了戒備狀態,他知道,眼前這位是真正的上古神獸,力量遠非他所能比擬。

    「妳這小妮子,太大膽妄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