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紫

    韓驥霆緩緩站起身，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通體漆黑、刻滿上古符文的長刀，一股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滅世之威從刀身瀰漫開來。鮫臣臉上第一次露出恐懼，他剛想開口求饒，韓驥霆已經一刀揮下，速度快得連殘影都無法捕捉。

    「啊——！」

    鮫臣的慘叫只發出一半便戛然而止，他的身體從中間被乾淨俐落地劈成兩半，黑血與內臟灑滿地面，那雙圓睜的眼中还凝固著難以置信的恐懼。站在洞口的清淮看到這一幕，瞳孔猛地一縮，滿臉震驚。

    「那是……女媧石？女媧後裔的力量？」

    清淮喃喃自語，他沒想到這個一直隱藏在皇帝身邊的暗衛，竟然身懷如此毀天滅地的力量。那不是屬於凡人的力量，而是傳說中，與他們這些上古神獸同源，甚至更高層次的存在。

    「該死，錯估了。」

    清淮心中警鈴大作，這股力量足以對神獸造成威脅。他看向韓驥霆的背影，那個男人正一步步走向屍塊，身上散發的黑色能量讓空氣都為之凝滯，看來這次，事情遠比他想像的要複雜和危險。

    韓驥霆的聲音冷得像極地的玄冰，他看著地上鮫臣的屍塊，眼神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仿佛只是踩死了一隻螞蟻。他手中的上古神器黑刀嗡嗡作響，似乎在回應主人滔天的殺意。

    「你敢動我的筱紫，我要讓你們整個南海陪葬。」

    這句話不是對任何活人說的，而是對整個南海的宣判。話音剛落，整座洞xue開始劇烈震動，洞外原本平靜的海面瞬間掀起滔天巨浪，海水以rou眼可見速度變得漆黑如墨，裡面無數鮫人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瘋子！你竟然想毀了南海的根基！」

    清淮臉色大變，他立刻釋放金色的龍威試圖穩定住這片空間，但那股源自女媧石的力量純粹而霸道，竟一時難以壓制。他能感覺到整個南海的脈動都在韓驥霆的怒火下變得極不穩定。

    「海水倒灌，靈脈崩潰，他用的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清淮又驚又怒，他沒想到韓驥霆為了筱紫，竟然能瘋狂到這種地步。他看了一眼懷中依舊眼神空洞的筱紫，又看著氣勢越來越恐怖的韓驥霆，知道再不想辦法，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就在整個南海都在因韓驥霆的怒火而顫抖之時，一個微弱得幾乎要被狂風吞噬的聲音，輕輕地響起。韓驥霆毀天滅地的殺氣猛地一滯，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那個被他護在懷中的身影。

    「韓副首??你來救我的嗎??」

    筱紫的眼睛裡終於重新映出了光，雖然依舊渙散，但不再是那片死寂的空洞。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哭腔和劫後餘生的顫抖。這句話像一道暖流，瞬間擊中了韓驥霆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我來了，筱紫，我來了。」

    他那足以覆滅南海的恐怖氣息瞬間煙消雲散，他扔掉手中的上古神器，發出鏗鏘一聲。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抱得更緊，彷彿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身體因後怕而微微顫抖。

    「別怕，別怕，有我在，沒人能再傷害妳。」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那個剛剛還要讓整個南海陪葬的修羅，此刻只是一個失而復得、滿心疼惜的男人。一旁的清淮鬆了口氣，看著平復下來的海水，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她身體猛地一陣痙攣，胃裡翻江倒海般地惡心感直衝喉嚨。筱紫用盡力氣推開韓驥霆，撐著身體趴在地上，劇烈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有酸膽汁的嗆咳聲在寂靜的洞xue中迴響。

    「噁??」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屈辱和骯髒的感覺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韓驥霆看著她痛苦的模樣，心像是被無數根針狠狠扎進去，比剛剛劈開鮫臣時還要痛苦千百倍。

    「筱紫，別這樣，別怕。」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輕拍她的背，卻又怕自己的觸碰會讓她更加反感。他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臉上滿是無措和心疼。他寧可剛剛被劈開的是自己，也不願意看她承受這樣的折磨。

    「都過去了，我在這裡，都過去了。」

    清淮看著這一幕，默默轉過身，背對著他們，給了他們一點喘息的空間。他能感覺到韓驥霆身上那股壓抑的痛苦，那是比憤怒更加無力的絕望。這一刻，韓驥霆不再是女媧後裔，只是一個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受苦卻無能為力的普通男人。

    筱紫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絕望地搖著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滑落。她低頭看著自己，彷彿能看到那個鮫人骯髒的觸感還留在皮膚上，怎麼擦都擦不掉。

    「我不乾淨了??我不乾淨了??」

    她的聲音裡滿是自我厭棄的破碎感，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讓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是一種罪惡。她一直以為，自己至少能保持一個乾淨的身體站在韓驥霆身邊，可現在連這最後一點念想都被粉碎了。

    「什麼叫不乾淨了？筱紫，妳看著我！」

    韓驥霆的心臟被狠狠揪緊，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他的眼中滿是痛惜和怒氣，卻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的無能。

    「在我眼裡，妳永遠都是那個最好的筱紫，誰也改變不了！」

    他幾乎是吼出這句話，聲音因為極度的情感衝擊而沙啞。他不能忍受她這樣看輕自己，這種自我摧毀的想法，比任何刀劍都更讓他痛苦。他只想讓她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價值，從來就不是由這些來定義的。

    清淮緩緩轉過身，他金色的眼眸掃過筱紫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龍息，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絕望。他的聲音平靜而有力，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

    「妳不用擔心，處子之身還在。」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韓驥霆和筱紫的耳中。筱紫猛地抬起頭，滿是淚痕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她彷彿在聽一個天方夜譚，抓不住這句話的意義。

    「清淮，你說的是真的？」

    韓驥霆的聲音都在發抖，他猛地看向清淮，眼中燃起一絲希冀的火苗，那是他剛剛幾乎要放棄的光。清淮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在筱紫身上。

    「筱紫身上有龍息護體，那是上古神獸的氣息，除了她心甘情願，任何人都無法侵犯。那個鮫人只過是羞辱了妳，但實際上，他根本沒能碰到妳分毫。」

    他解釋道，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真實性。韓驥霆聽完，緊繃到極點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他一把將筱紫緊緊攬入懷中，力道大得彷彿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臉埋在她的髮間，身體因極度的後怕和喜悅而劇烈顫抖。

    筱紫渾身一僵，隨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般癱軟在韓驥霆的懷裡。她反覆咀嚼著清淮的話，那股壓在心頭的巨大石塊終於被挪開，讓她能夠喘息。她抬起淚眼，看著眼前這張為她而失控的臉。

    「太好了??驥霆??」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過於親暱的稱呼，臉上血色盡褪，慌忙地想掙脫他的懷抱，語無倫次地更正。然而，韓驥霆卻非但沒有放鬆，反而將她抱得更緊，緊到讓她感覺到他胸膛裡狂亂的心跳。

    「驥霆……」

    他低聲重複著這個稱呼，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和珍視。他將臉頰貼著她的髮絲，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将這個名字和她的氣息一同刻進靈魂裡。

    「再叫一次，筱紫，就叫我驥霆。」

    這不再是命令，而是一近乎卑微的請求。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他如此渴望從她口中聽到這個獨一無二的稱呼。清淮在一旁看著，默默無語地轉身開始處理洞xue的殘局，將空間留給這對劫後餘生的男女。

    那聲極輕的呢喃，像一片羽毛，卻重重地搔刮著韓驥霆的心尖。他整個人僵住了，懷裡的柔軟身軀顫抖著，說出那句他從不敢奢望的話。

    「驥霆??！我喜歡你??」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和色彩。韓驥霆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眼中那剛剛燃起的希冀火苗，瞬間被澆上了一整桶滚油，熊熊燃燒起來。

    「妳說什麼？」

    他的聲音乾澀嘶啞，像是要確認自己不是在幻聽。他緩緩地、近乎笨拙地捧起她的臉，拇指抹去她臉頰上未乾的淚痕，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再說一遍，筱紫，看著我，再說一遍。」

    他深褐色的眼眸死死鎖住她的視線，裡面翻湧著驚喜、狂喜，還有深不見底的疼惜。那股覆滅南海的滔天怒火早已消失無蹤，此刻的他，只是一個終於得到心愛之人回應的、卑微的男人。

    那句輕柔的告白，像最溫暖的陽光，徹底融化了韓驥霆心中最後一塊寒冰。他看著她含淚的眼眸，那裡面的真摯和羞怯，讓他幾乎要站立不住。

    「我一直都喜歡你??」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猛地低下頭，準確地吻住了她顫抖的雙唇。這個吻帶著鹹濕的淚水味，卻比任何蜜糖都要甜美。他沒有深入，只是輾轉厮磨，用最溫柔的力道，描摹著他渴望已久的唇形。

    「傻瓜??妳這個大傻瓜??」

    吻畢，他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不已。他將她緊緊圈在懷裡，彷彿要用全身的氣力去感受她的存在，去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為什麼要讓我……讓我這麼害怕？」

    他的後怕化作了質疑，但語氣裡沒有半分責備，只有滿滿的心疼和後悔。他後悔自己這麼遲鈍，後悔沒能早點看穿她的心意，讓她獨自承受了這麼多的恐懼和不安。洞xue外，清淮靠著岩壁，聽著裡面的動靜，金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洞xue深處的溫情並未傳遞到外面的戰場，南海的海水依舊混濁翻騰，染上了一層不祥的墨色。趙雲璽站在不遠處的礁石上，看著身旁一言不發、周身氣息冰冷徹骨的秦墨嵐，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自嘲的笑容。

    他想著，如果自己能有韓副首那樣衝破一切束縛的勇氣，或許他的清清，就不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甚至不會踏上這條尋找什麼狗屁食材的絕路。

    「秦大將軍，你看那個為了心愛女子敢顛覆整片南海的韓驥霆，像不像一個傻子？」

    他轉過頭，目光直直地射向秦墨嵐，那雙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桃花眼此刻卻銳利如刀，彷彿要看進他早已破碎的靈魂深處。

    「可就是這個傻子，卻比我們這些自詡聰明的人都活得像個人樣。你，難道就一點都不羨慕嗎？」

    趙雲璽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一聲聲敲在秦墨嵐的心上，讓他那本就因悔恨而劇痛的內心，再次被無數根尖刺狠狠扎穿，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趙雲璽收回那道帶著刺的目光，轉身看向混濂的海面，背對著秦墨嵐，語氣恢復了平日的疏離，彷彿剛才那番尖銳的質問從未說過。

    「別看了，他們自己會跟上，走吧。」

    他的話語簡短而冷硬，不帶任何情緒，卻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秦墨嵐高大的身軀僵立在原地，握緊的拳頭因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指節深陷掌心，傳來刺痛，卻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他最後還是轉過身，邁開了沉重的腳步，跟在趙雲璽身後。他的背影像一尊被抽去靈魂的石像，每一步都踏在無邊的悔恨與自嘲上。趙雲璽沒有再看他，只是逕自朝著岸邊的方向走去，龍袍的衣角在腥濕的海風中獵獵作響，顯得格外孤單。

    清淮從洞xue中走出來時，只看到兩人遠去的背影，他微微皺眉，但並沒有追上去，而是選擇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裡面那對沉浸在彼此世界中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