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3　一箭鍾情。

    「所思，妳昨晚沒睡好嗎？」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江以桓忍不住開口問。

    所思的眼下沒掛著黑眼圈，可整個人散發著疲憊的氛圍，還戰戰兢兢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吸引她的注意。

    聽見他的聲音，所思像是被嚇著了般，打直了腰，反駁道：「沒、沒有！」

    她沒有看向江以桓，說話結結巴巴，滿腹心事。

    「我睡得很好，只是難得做了夢，覺得有點累……」所思撓了撓頭，眼神飄向他的胸腹，她忍不住想，在被大衣遮住的身體，是不是和夢裡的一樣。

    有胸肌、有腹肌，然後──

    「做什麼夢？」一句問話，便將她的思緒拉回。

    所思下意識「啊」了聲，倒抽一口氣，這下總算和江以桓對上眼了，

    「什麼夢讓妳在約會當下還魂不守舍？」江以桓聲音輕柔，讓所思的神經一下鬆懈，一下又緊繃起來，心跳飛快。

    「……不好說。」所思強裝鎮定，心想不論江以桓怎麼問，自己都不會把夢的半點細節透露出來，誓死要帶進棺材，「我很期待今天的約會，所以會打起精神，不用擔心。」

    夢只是夢，不值得掛心，當下的約會才是重點──她在心裡默念無數遍，才稍微平復了心情，再度露出那副冷靜的撲克臉。

    「我也很期待約會。」

    只是，總有人光是說一句話，就能顛覆自己的宇宙、打翻乘坐的小船。

    這不是夢，無比清晰，是真的。

    路上，坐在副駕的所思始終注意著導航。

    她不知道江以桓路癡到什麼程度，即使他說有導航就不會迷路，所思還是不放心，因為路癡往往都是沒有自覺且充滿自信的。

    就像她臉盲。曾經的她以為自己能記住同學的臉，殊不知國中花了三年，愣是沒把半個人的臉記住。

    後來她放棄，壓力也減輕不少，還找到了其他識別同學的方式。

    聲音、氣味、穿搭，每個人總有與眾不同的地方。

    「下一個紅綠燈要左轉。」

    「我知道。」江以桓說，「所思，妳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只是比較謹慎。」

    中午吃的餐廳是所思挑的，一位難求的北平烤鴨，靠了關係才訂到位。

    「我已經預訂一隻烤鴨了，想吃什麼小菜再額外點就行。」所思翻著菜單，又說：「這家店什麼都好吃，就算是普通的炒青菜也會讓人驚豔。」

    「妳很常來？」

    「我家人很喜歡到處吃吃喝喝，所以我小時候常常跟著他們踏店，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間北平烤鴨。」語落，所思闔上菜單，抬眸看向江以桓，「有想吃的嗎？」

    「照妳的喜好就行，我不挑食。」

    「跟我想的一樣。」所思笑了。江以桓真的是她的好飯友，不僅不挑吃，平時一起叫外送還會替她吃掉不喜歡的東西，大大解決了她挑食的毛病。

    明明是初次約會，所思的心情卻比過往平靜。

    以前一起吃飯，她總是在猜江以桓在想什麼，心裡的小鹿時不時四處猛撞，可現在所有的猜測與煩惱，都跟著夢一起被她拋到腦後。

    就連好久沒吃的北平烤鴨，都好像變得比以前還更美味了。

    「合你口味嗎？」

    「很好吃。」

    「沒失望吧？」

    「跟妳一起吃飯怎麼可能會失望？不管吃什麼我都會很開心。」

    雖說思緒已經如水清淨，可所思聽見他的話還是險些噎著。

    「你說話……為什麼都這麼直接？」所思嚥下嘴裡的飯，吞吞吐吐地問。

    明明她也是有話直說的人，卻招架不住江以桓的直白。為什麼呢？就因為她喜歡他？還是因為江以桓也喜歡自己的緣故？

    「我不想對妳有所隱藏，而且以前我也藏夠久了。」

    以前，這個詞讓所思沉默片刻，想起昨晚兩人傳的訊息。

    江以桓說自己是他的初戀，而照邱尚俊曾說過的話推估，江以桓從高中就喜歡她了，可當初的他們明明半點交集都沒有，為什麼會喜歡？

    當萌生出這個疑惑，有話直說的所思也開口問：「江以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原本還嫌棄自己說話過於直接，怎麼現在也跟著丟直球了？

    江以桓淺笑，於他而言，所思從很久以前就住在他的記憶裡。

    但是，就僅限於記憶。她只出現在自己的視野，兩人從未說過半句話，當以為靜默的暗戀不會開花結果，卻沒想到他們上了同一所大學，讓他鼓起勇氣與她產生交集──

    江以桓知道，所思小心守護著自己的世界，不讓外人接近。

    不管是聽別人說，還是自己觀察，所思總是與人保持距離，親近的人好像少之又少。後來他才知道，對所思來說，要建立一段新的關係實在太難了。

    「我從高一的時候就開始注意妳了。」

    「……高一？三年前？」所思腦中冒出的第一個詞是「為什麼」，爾後又馬上將所有的事件串聯起來──

    她記得江以桓說過，他看過自己射箭的樣子，還誇了很美。

    「啊……外貌協會。」所思得出結論，語氣滿是感嘆。

    原來她算是漂亮的人啊。不只孫曉曉誇過她，還得到了江以桓的「認證」。

    「怎麼覺得妳很嫌棄？」

    「才沒有，我只是很驚訝，在想身為外貌協會一員的江以桓，平常是不是也會照鏡子欣賞自己的好看的臉。」

    「妳的意思是，對妳來說我也長得好看？」

    「這句話只對一半，不只我覺得，是很多人都這麼想。」所思反駁。

    「但我只在乎妳怎麼看。」江以桓說著，眼裡也滿是她，「那妳呢，妳為什麼喜歡我？」

    他對她是一箭鍾情，折服於射箭優雅的姿態，從此不忘。

    那一瞬如永恆，又時時在他腦海中重播，讓他忍不住更想了解這個人。

    而所思……

    江以桓是第一個被她記住容貌的人，他的出現撼動了她的小宇宙，可是並沒有打動她的心──所思也不確定哪一次的心動是喜歡的證明，但最有印象的莫過於剛開學時的那場聯誼──

    「錢。」那如瞬間反射的反應，讓氣氛在剎那間變得尷尬。

    所思屏住氣，又補充：「我是說，你問我租房的時候讓我最有印象！」

    「嗯，錢啊。」江以桓抿笑點頭，所思見他不信的模樣，心慌了起來。

    她著急地想解釋，卻又扭捏了起來。

    面對江以桓，她真的變得好不像原本的自己，腦中總萌出「為什麼」這個想法，質疑自己的心、懷疑自己的舉動，平時的游刃有餘好似都悄悄溜走了。

    「後來你每次出現在我面前，都讓我的心很亂……你那張過目不忘的臉，真的太狡猾了。」所思低下頭，紅透了臉。

    這樣她也算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嗎？

    啊，原來他們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