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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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两周的时间,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平衡中流逝。我遵守着那晚自己定下的规则,每周一次,踏入那间客房,释放出足以维系他身体基本需求、却绝不多出一分的冰冷信息素。没有交流,没有对视,整个过程像完成一项令人不快的例行公事。 不得不说,那点信息素虽然微薄,但确实起了作用。谢知聿的气色rou眼可见地好转了一些,至少不再是那种随时会碎裂的苍白,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青黑也淡了些许。偶尔在别墅走廊擦肩而过,他虽然依旧会立刻戴上那副疏离而略带嘲弄的面具,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这勉强维持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谢家不知从何处听闻我近期频繁返回别墅,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我这里。电话是他父亲亲自打来的,语气看似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要求我们“夫妻”这两天务必回老宅“坐坐”,吃顿家常便饭。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却无法直接拒绝。在这个节骨眼上,与谢家彻底撕破脸并非上策,我手中的证据还需要更稳妥的时机抛出。我冷着脸,将这件事告知了谢知聿。 他听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已料到。 赴宴那天,他刻意打扮过,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巧妙地修饰了身形,脸上也用了些心思遮掩孕态的憔悴,试图重现几分昔日的风流姿态。但我知道,那不过是纸糊的铠甲。 谢家老宅依旧是一派底蕴深厚的奢华做派,却处处透着一种陈腐的压抑感。餐桌上,菜肴精致,气氛却冰冷如霜。 谢父坐在主位,面容威严,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带着敲打的意味,询问着公司的近况,言语间暗示着我应该“顾全大局”。谢夫人,也就是谢知聿的母亲,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却毫无温度的礼仪性笑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不时扫过谢知聿和我,尤其是在谢知聿隆起的腹部停留时,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解读,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 而真正让我感到心头逐渐发冷的,是席间其他谢家成员的态度。 谢知聿的一个堂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笑着“关心”道:“知聿,听说你前段时间身体不适,住院了?现在看着气色是好多了。不过也是,有林总这样的 Alpha ‘悉心照顾’,想不好也难啊。” 那“悉心照顾”四个字,咬得格外暧昧且刺耳。 另一个婶婶则看似慈爱,实则句句往谢知聿心口戳:“这孩子,从小就体弱,没想到怀孕了更是辛苦。也是,Omega 嘛,就是这样依赖 Alpha 的。知聿啊,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林总,别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不然以后带着孩子,可怎么办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或明或暗地嘲讽着他依靠 Alpha 信息素维系身体,暗示他如今的价值仅仅在于肚子里的孩子,甚至隐隐提及他过往可能存在的“不堪”,字字句句,都像软刀子,割在他强撑的尊严上。 谢知聿始终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着餐,脸上维持着那抹无懈可击的、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的淡漠笑容。他甚至还能在间隙,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带着那该死的、故作轻松的语调回敬一两句: “劳烦堂哥/婶婶挂心,我很好。” “以前是我不懂事,让各位长辈cao心了。” 他应对得堪称完美,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致玩偶。 但我坐在他身边,却能清晰地看到,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垂下的睫毛,在听到某些话时,会难以控制地轻颤一下;他脖颈处微微凸起的青筋,泄露了他正在极力压抑的情绪。 没有人真正帮他说话。 他的父亲沉默地纵容着这一切。 他的母亲,偶尔会不痛不痒地说一句“好了,吃饭”,却更像是为了维持餐桌表面上的和谐。 那一刻,我看着他在一片“亲人”的包围中,独自承受着那些裹着糖衣的炮弹,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和那摇摇欲坠的笑容,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冰水般浇透了我的全身—— 原来,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他至少还有谢家这个庞然大物作为后盾,他的嚣张,他的算计,都源于此。可直到此刻,我才亲眼目睹,在这个冰冷的家族里,他或许从来都只是一枚孤立的、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棋子。所有的风雨,最终都只能由他独自承受。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不是因为那些针对我的机锋,而是因为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了谢知聿所处的、四面楚歌的绝境。 回去的车上,我们依旧沉默。他靠在车窗上,闭着眼,脸上是卸下所有伪装后,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脆弱。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恨意,产生了一丝剧烈的动摇。 3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冰冷粘稠的墨色深海,然后在某个节点,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起,抛进了一个光怪陆离、却又熟悉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漩涡。 ……消毒水的味道。 冰冷,刺鼻。 不是医院。是我们的家,那个前世,我以为是爱巢,最终却成为囚笼的别墅。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却毫无血色,正死死地攥着一份报告。孕期检查报告。上面的日期,模糊又清晰。 阳性。 心脏在那一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撑裂胸腔的狂喜攫住!几乎让我窒息! 孩子…… 我们的孩子!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上楼,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像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又像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 我看见他了,谢知聿。他站在书房的窗前,背对着我,身姿挺拔,像一棵冷峻的松。光是那个背影,就足以让我心跳失序。 我冲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宽阔却冰冷的背脊上,声音因为极致的喜悦和哽咽而变调: “知聿!你看!你看啊!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把那张报告纸,献宝似的,颤抖地举到他面前。 “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你会回心转意的,对不对?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对不对?” 我语无伦次,巨大的希望像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炸开,照亮了之前所有的阴霾和不安。 “那个女人呢?!那个总是缠着你的女人!她没怀孕!她什么都没有!”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和宣泄,仿佛打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谁才是!谁才是能为你生下继承人的人?!是我!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 我有多开心?多喜悦? 那喜悦如同岩浆般guntang,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我焚为灰烬! 然而,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没有预想中的惊喜,没有温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厌弃和……残忍。 他伸出手,没有接过那份报告,而是……一根一根地,用优雅却无比强硬的力量,掰开了我死死攥着他衣服的手指。 我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此刻被他一根根剥离,像是剥离我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依凭。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我所有狂喜的泡沫,直插心脏: “打掉。” ……什么? 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没听懂这两个字的含义。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重复了一遍,清晰,冷酷,不容置疑: “我说,打掉他。”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然后,轰然碎裂! 那原本灼烧着我的狂喜,在万分之一秒内,瞬间转化为了同等量级的、毁灭一切的恨意和痛苦! 我有多开心,多喜悦,此刻,我就有多恨!多痛! 恨意如同海啸,铺天盖地,瞬间将我淹没!我目眦欲裂,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为什么?!凭什么?!”我尖叫着,声音嘶哑,“这是你的孩子!你的骨rou!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不为所动,只是冷漠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你不想要他……你却也不允许我要?!”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让我几乎崩溃,“谢知聿!你不是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捶打他的胸膛,眼泪决堤般汹涌而出,混合着歇斯底里的哭喊。 可他只是轻而易举地制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冷酷而决绝。 在他的绝对力量面前,我所有的恨意和反抗,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疯狂的恨意在那双冰冷的眼眸注视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连我自己都唾弃的软弱。 挣扎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我瘫软下去,从疯狂的攻击者,变成了卑微的乞求者。 我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破碎不堪的哀鸣: “求你……知聿……求求你……这是我们的孩子啊……留下他……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别这么对我……求你……” 然而,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桃花眼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荒漠。 然后,他毫不留情地,抽回了他的腿。 ……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冷汗已经浸透了真丝睡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喉咙里还残留着梦中哀求的哽咽感,肺部因为缺氧而火辣辣地疼。 窗外,天色微熹。 卧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 我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梦里那份被强行剥夺的剧痛,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绝望,却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比任何清醒时的记忆都要清晰! 我缓缓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冰冷的膝盖。 恨意。 那股几乎要被时间冲淡、被现实混淆的,源自前世的、最纯粹的恨意,在此刻,如同被重新注入了生命的毒藤,带着梦境的养分,疯狂地滋长、缠绕,瞬间爬满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谢知聿…… 孩子…… 我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中与上一世那个软弱的、无能的、连一个孩子都无法保护的的、自杀逃避的女人一模一样的脸! 多美的一张脸? 多恨的一张脸! 太懦弱…太懦弱! 如意的嫁给谢知聿后,我抛弃了一切。 林氏的继承人、我的社交圈、甚至是兴趣、爱好… 我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 我为了应对谢家人的刁难,整天整夜的神经紧绷!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那个孩子! 我勇敢的抛弃了一切? 我无知的抛弃了一切! 你却无情的抛弃了我! 为什么? 何必问为什么。 谢知聿的痛苦,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我抬起头,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眼神里最后一丝因为调查真相而产生的动摇,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的、坚硬的恨意。 很好。 这个梦来得正是时候。 它提醒了我,我和谢知聿之间,横亘着的,从来都不只是这一世的算计。 还有,上一世,那条未曾降生的小生命的血债。 就别怪我,把你们谢家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连本带利,一一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