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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2

    

後悔2



    急救室的門輕輕開啟,一名護士走了出來,她看著走廊上兩個狀態各異的男人,眼神裡帶著一絲不知所措。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錘子敲碎了凝滯的空氣。

    「請問……哪位是李覓欣小姐的家屬?她需要立刻辦理住院手續。」

    護士的話音剛落,祁衍舟像被注入了唯一一絲能量,他猛地放下手,渙散的眼神瞬間重新聚焦,那種屬於上位者的氣勢在絕望中強行回籠。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是她丈夫,所有手續我來辦。」

    他從護士手中接過那一疊文件,甚至沒有多看一眼,轉身就走向辦公室,背影挺得筆直,像是在用盡全力支撐著即將崩塌的世界。遠處的沈敬禹看著這一幕,身體晃了晃,他苦笑著,緩緩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電梯口走去,那背影被燈光拉長,顯得無比孤獨。

    祁衍舟在辦公室門口停下,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急救室的方向,然後推門而入。門關上的那一刻,他緊繃的背脊才終於垮下,他將文件攤在桌上,拿起筆,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連一個簡單的簽名都寫不出來。

    「覓欣還不是你的妻子。」家家提醒他。

    家家站在辦公室門口,她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冰錐,精準地刺進了祁衍舟僅存的脆弱神經。他握著筆的手停在半空中,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紅腫的眼睛裡翻湧著屈辱、痛苦和一絲被戳破謊言的狼狽。

    「從她跳下去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了。」

    祁衍舟的聲音低沈而沙啞,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偏執。他不再看家家,重新低下頭,用盡全身力氣,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那簽名扭曲而用力,徬彿不是簽字,而是在立下一份血淋淋的契約。

    他將簽好的文件用力推到護士面前,然後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慘白的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他一步一步走出辦公室,經過家家身邊時,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徑直走向那間亮著「手術中」燈光的病房。

    祁衍舟的決絕讓家家愣在原地,她看著他孤獨而堅定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正用最極端的方式,將你從所有人身邊搶走,哪怕你已經失去意識,他也要為自己冠上名分,成為唯一有資格陪在你身邊的人。

    祁衍舟獨自一人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外,靜靜地看著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你。各種儀器發出微弱的滴答聲,像是在為你殘破的生命倒數。他的目光描摹著你蒼白的臉龐,那些曾經被他刻意壓抑的畫面,此刻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清晰得徬彿就發生在上一秒。

    他想起了你第一次在他公寓醒來時,那種小心翼翼又故作鎮定的樣子,你問他「祁衍舟」這三個字是不是很親密,明明是挑釁,耳根卻悄悄紅了。他想起了你在宴會上,他讓你穿上露背禮服時你羞惱的表情,還有你在他身邊,那種想逃卻又不得不依賴的矛盾。

    他想起了更多更多,想起你醉酒後黏著他,笨拙地表白說喜歡他;想起你在珠寶店洗手間裡,倔強地喊他名字;想起你在他身體下達到高潮時,那雙含著淚卻又迷離的眼睛。每一個畫面都像一把刀,反覆切割著他的心臟。他總以為自己掌控著一切,卻從未想過,你的每一個反應,每一次掙扎,都已經在他心上刻下了無法抹滅的印記。

    他慢慢地抬起手,溫熱的掌心貼上冰冷的玻璃,徬彿這樣就能觸碰到你。他那張從來只有冷漠和命令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深刻的無助和悔恨。他這才明白,所謂的交易,所謂的掌控,都只是他欺騙自己的藉口,他早就陷進去了,在你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個身影,與祁衍舟的影像並肩而立。祁衍舟甚至沒有轉頭,光是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充滿敵意的氣息,他就知道來者是誰。兩個同樣身形高大的男人,此刻像兩座沈默的雕像,一同凝視著窗內那個脆弱的生命,周遭的空氣壓抑得幾乎凝固。

    「你以為簽個字,她就是你的了?」

    沈敬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比任何怒吼都更具穿透力。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病床上的你,那雙曾經只映著你身影的眼眸,此刻盛滿了血絲和無盡的痛苦自嘲,徬彿在嘲笑祁衍舟那蒼白無力的所有物宣言。

    「我等了她五年。五年裡,我每天想著的,就是把她找回來,好好愛她。你呢?祁衍舟,你給了她什麼?除了羞辱和控制,你還給了她什麼?」

    沈敬禹終於轉頭看向他,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憎恨與鄙夷。他看著祁衍舟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徬彿在宣示一個事實:就算你得到了她的人,你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尤其是現在,當她用生命來詛咒你的時候。

    祁衍舟依舊沒有回應,他只是將貼在玻璃上的手握成了拳,青筋在手背上暴起。沈敬禹的每一句話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早已血rou模糊的靈魂上。他想反駁,想說他也愛你,可是在你躺在這裡的事實面前,任何言語都顯得無力又可笑。他才是那個把你推下懸崖的兇手。

    「你們別爭了!她要是真的醒了,你們好好愛她不就好了?」顧家家生氣的說。

    顧家家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死寂,她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擋在兩個男人中間,憤怒的目光掃過他們倆蒼白的臉。病房走廊的冷氣很足,卻壓不住她心頭的火,她無法理解,在妳生死未卜的此刻,這兩個男人竟還在進行無謂的較量。

    「好好愛她?你說得輕巧!」

    沈敬禹像是被踩到痛處,猛地提高了音量,他指著祁衍舟,眼神裡的痛苦幾乎要滿溢出來。他覺得家家的話像是在嘲笑他五年的空等,是在否認他那份早已深入骨髓的偏執與愛意。

    「是他!是他把她逼到這個地步!你讓我怎麼跟一個毀了她的人一起愛她?」

    祁衍舟始終沒有說話,他只是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像灌滿了冰渣,凍得他心臟抽痛。他無法反駁沈敬禹的指控,因為那是事實。他缓缓地轉過身,不再看窗內的你,也不再看身邊的任何人,高大的背影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孤獨,像是在獨自承擔所有罪罰。

    家家看著他這個樣子,心頭的怒火頓時洩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無力。她知道,爭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是讓這本已瀕臨破碎的局面更加難堪。她看著祁衍舟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陷入痛苦的沈敬禹,最後只能將目光重新投回病房內,那個安靜得讓人心慌的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