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蓮
天山雪蓮
「該死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掛在懸崖邊,為了天山雪蓮。 秦墨嵐皺緊眉頭,身形如箭矢般俯衝而下,長臂一伸,精準地扣住她纖細的手腕。 「抓穩了。」 他手臂肌rou瞬間繃緊,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從懸崖邊緣硬生生拉了上來,兩人因為力道一起摔在堅實的土地上。 「以後不准再做這種蠢事。」 他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臉色鐵青地看著狼狽不堪的她,眼神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怒氣。 「為了一株草,連命都不要了嗎?」 「這是因為??」她看了秦墨嵐一眼,把天山雪蓮放進箱子裡面。 秦墨嵐冷眼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株雪蓮收好,臉上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因為什麼?因為你腦子裡只裝著那些食材嗎?」 他向前踏出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強大的壓迫感,空氣都彷彿凝滯了。 「你的命就比不上一株植物?」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復情緒,但語氣中的嚴厲絲毫未減,像是審視犯人般盯著她。 「回答我。」 秦墨嵐的雙眸微微眯起,盯著她那雙忙碌的手,將雪蓮仔細包好塞進木箱裡,他的心裡湧起一股無名火,卻又夾雜著隱隱的擔憂,畢竟皇帝的命令讓他得負責她的安危,現在卻被她這種倔強態度氣得不輕。 不要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去。 他伸手輕按住箱子的蓋子,不讓她立刻合上,聲音低沉而堅定,周圍的山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讓他額角的汗珠微微滾落,龍清淮在不遠處盤踞著,發出低低的喘息聲,似乎也在留意這邊的動靜。 她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時,他心裡猜測她大概是為了那些什麼上等佳肴才冒險,嘴上卻不鬆口,總覺得她藏著什麼事,畢竟作為大臣,他習慣了直來直去,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 「告訴我,這株雪蓮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他的手掌還壓在箱子上,掌心的熱度傳遞過去,空氣中瀰漫著山間的草木清香,混雜著剛才拉她上來時的泥土味,讓整個場面顯得有些尷尬,他內心掙扎著,是該嚴厲責備,還是給她點空間,但紀律感讓他堅持追問。 清淮突然輕輕一動,尾巴掃過地面,揚起些許塵土,秦墨嵐瞥了一眼那隻神獸,心想這次任務本來就充滿不確定性,現在又多了這層隱瞞,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對她的態度仍是冷淡,沒有半點親近之意,只是履行職責。 「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前面還有其他目標。」 他鬆開手,轉身大步邁開,靴子踩在碎石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背影挺直如松,試圖用行動結束這場拉鋸,腦中卻盤算著如何防範下一次的意外,畢竟他有家室,不想被這些事牽絆太深。 「清淮,那些上古神獸待的地方是不是會有絕世食材?」 秦墨嵐聽到她忽然對清淮喊話,腳步微微一頓,他轉過身來,眉頭緊鎖,山風吹亂了他額前的幾縷頭髮,讓他看起來更顯嚴肅,空氣中還殘留著剛才懸崖邊的泥土氣味,混雜著遠處松林的清新味兒,他心裡升起一股警惕,以為她又要搞什麼出格的念頭,畢竟那隻龍是他的夥伴,不是隨便能套話的。 「清淮不會告訴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清淮聽到她的叫喚,緩緩抬起頭來,那雙金色的龍眸微微眯起,盤踞在岩石上的龐大身軀微微一動,鱗片反射著陽光閃爍,發出低沉的喉鳴聲,像是在回應,但秦墨嵐立刻揮手示意它別出聲,他上前一步擋在她和龍之間,高大的身影形成一道屏障,試圖打斷她這莫名其妙的追問,心裡猜想她大概還是為了那些所謂的「上等佳肴」才起心思,可他不能讓她靠近那些危險的地方,畢竟皇帝的命令是保護,不是縱容冒險。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按路線找食材,不是去招惹神獸。」 周圍的山路蜿蜒向前,碎石和野草交雜,腳下踩上去微微凹陷,他拉開她一點距離,避免她再靠近清淮,龍的熱息帶來的暖流讓空氣有些悶熱,他內心掙扎著,一方面覺得她聒噪得厲害,另一方面又隱隱擔心她會獨自行動,畢竟上次懸崖的事還歷歷在目,他對她的態度仍是公事公辦,沒有絲毫逾矩之意,只是盡責而已,清淮則懶洋洋地低頭,尾巴輕輕掃過地面揚起小片塵土,似乎對她的問題不以為意。 「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繼續走吧。」 一個低沉而宏亮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帶任何感情卻充滿威嚴,彷彿來自天地深處,迴盪在整個山谷。 「確實。」 秦墨嵐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猛地轉頭瞪向盤踞在岩石上的神獸,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被背叛的怒火。 「清淮,閉嘴。」 龐大的神獸只是緩緩甩動了一下尾尖,金色的豎瞳瞥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又看向她,似乎完全無視了秦墨嵐的命令。 「想知道代價嗎?」 清淮那巨大的金色豎瞳緩緩轉動,鎖定在她的身上,金色的光芒在牠的瞳孔中流轉,帶著一種古老而冷漠的審視。 「最好的食材,總生長在神獸的巢xue深處。」 牠的聲音不疾不徐,每個字都像是敲擊在人心上的重鎚,讓秦墨嵐的臉色一寸寸變得蒼白。他立刻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再次擋在她與神獸之間,試圖切斷那道令人不安的視線。 「清淮!夠了!不准再說!」 秦墨嵐的聲音因為壓抑的怒氣而微微顫抖,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搭檔會背叛他,向一個外人洩露這種禁忌的秘密。清淮卻完全不理會他的暴怒,反而伸出巨大的頭顱,湊近她,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頰上。 「獻上汝的身體,與神獸交合,便能取走巢xue中最珍貴的寶物。」 「身體?什麼!我還沒經歷過那種事!」 清淮巨大的頭顱微微一偏,金色的豎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牠的聲音依舊宏亮而平靜,彷彿在陳述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經歷與否,並無關聯。此乃自古以來的規矩,是獲取力量的等價交換。」 秦墨嵐氣得全身發抖,他猛地轉過身,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彷彿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他的臉色鐵青,眼神裡是混合著憤怒、焦急與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懼。 「不准再聽牠胡說八道!跟我走!」 他的聲音嘶啞而急促,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拉著她就往山下的方向拖去,試圖用距離隔絕那隻神獸顛倒黑白的言論,清淮只是在後面用低沉的聲音補充了一句,那聲音跟隨著他們,揮之不去。 「機會只有一次,否則,汝的十二道佳肴,永遠只是空談。」 回到京城,哥哥看著他們,眼底都是笑意。 金碧輝煌的殿內,皇帝正坐在龍椅上,臉上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他看著風塵僕僕的兩人,眼神在他們緊繃的氣氛間來回游移。 「皇妹這趟出門,看來是收穫不少啊,連朕的愛將都累得不成樣子了。」 秦墨嵐立刻鬆開了還抓著她手臂的手,退後一步,躬身行禮,姿勢標準得像尺量過一樣,他低垂著頭,臉上的表情被陰影遮住,只有緊抿的唇線透露出他的不悅。 「回陛下,護駕不力,請陛下降罪。」 空氣中瀰漫著昂貴的龍涎香氣,混雜著從宮外帶回的泥土與青草味,顯得格格不入,秦墨嵐的心跳得很快,他不想讓皇帝知道清淮那邊的失控,更不想解釋自己為何如此失態,他只想盡快結束這趟任務,回到他熟悉而有序的生活裡去。 「說吧,這趟為朕的meimei,都找到了些什麼好東西?」 「找到一株天山雪蓮,難摘死了。」 皇帝聽到她帶著抱怨的話語,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輕輕拍了拍龍椅的扶手,視線卻若有似無地飄向一旁躬身垂首的秦墨嵐。 「哦?天山雪蓮?那可是好東西,看來愛將這次是立了功。只是怎麼聽起來,過程似乎不太平順?」 秦墨嵐的身形頓時僵了一下,他依舊維持著躬身的姿勢,但握在身側的拳頭卻不自覺地收緊了,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腦中閃過懸崖邊那驚心動魄的一刻,隨之而來的便是清淮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他的心緒更加混亂。 「臣護駕不力,險些讓公主殿下有失,請陛下治罪。」 殿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香爐裡的煙霧嫋嫋上升,秦墨嵐不想讓皇帝再追問下去,任何細節都可能暴露清淮的異常,以及他自己那瞬間的失措,他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結束這場盤問,將一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皇帝的目光在他緊繃的背脊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先起來吧,朕的meimei平安就好。」 「哥哥,不關將軍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皇帝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他看著自己這位一臉天真的meimei,語氣帶著幾分寵溺又有些嚴肅。 「妳呀,別總是為他開脫。秦墨嵐的職責就是保護妳,差點出事,就是他的失職。」 秦墨嵐的心頭猛地一緊,他感覺皇帝的目光像利劍一樣刺在他身上,讓他無處遁形,他更加用力地垂下頭,只想把自己隱藏在陰影裡,他痛恨這種無力感,痛恨自己讓一個女人出面維護的窘境。 「陛下明鑑,確是臣之過。」 殿內的氣氛有些壓抑,秦墨嵐能感覺到自己的背脊已經滲出了冷汗,他只想儘快結束這場對峙,離開這個讓他手足無措的地方,回到那個他可以掌控一切的軍營,他對皇帝的態度感到困惑,同時也對她的維護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皇帝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吹散了熱氣。 「既然人已經回來了,秦墨嵐,你就先退下吧,朕有些話要單獨跟meimei說。」 秦墨嵐緊繃的背脊終於在轉身離開大殿的時候,得到片刻的鬆弛,但他腳步穩健,沒有絲毫猶豫,只是殿門在他身後沉重關上的那一刻,他的腳步還是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底與盤子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格外清晰。他臉上的笑意徹底褪去,換上了一種屬於帝王的、深沉而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她。 「說吧,這趟出門,秦墨嵐那小子是不是對妳做什麼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彷彿任何謊言都無法在他的審視下遁形,他指了指自己旁邊的錦墊,示意她過去坐,眼神裡的探究意味濃厚。 「別以為朕看不出來,他看妳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樣了。」 皇帝看著她倔強地搖頭,轉而望著那扇空無一人的殿門,眼神複雜,他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那聲音裡滿是無奈與心疼。 「傻丫頭,妳以為朕不知道嗎?妳費盡心思找這些珍貴食材,真正想送的人是他。」 他的聲音恢復了兄長的溫柔,彷彿大殿裡那個威嚴的帝王只是一場幻影,他再次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語氣中帶著一絲勸誘。 「清清,妳喜歡他,朕知道。可秦墨嵐那人,一腦子都是他的忠君愛國、道德倫常,再加上他府裡那位,妳這樣只是讓自己為難。」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充滿了憐惜,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就像小時候一樣。 「妳這又是何苦呢?」 「哥,他的身子都是我養的,他不知道,很正常,如今他要娶別人,我也不後悔,我想在他成親時,辦這道喜宴,這樣我就滿足了。」 皇帝聽完這番話,沉默了良久,他看著meimei的臉,那上面有著不符合她年齡的決絕與心酸,讓他心頭一痛。 「妳這傻孩子,妳這不是為他好,妳這是在拿刀子戳自己的心啊。」 他收回撫摸她頭髮的手,轉而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指尖,試圖傳遞一絲溫暖過去,帝王的威儀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心疼meimei的兄長。 「秦墨嵐他不知情,朕可以理解,可妳要明白,這份滿足的代價是妳自己的痛苦。朕不願意看著妳這樣折磨自己。」 他的語氣裡滿是痛心,眼神深邃得像一汪深潭,倒映著她倔強的身影。 「就算要辦,朕也讓御膳房去辦,何苦妳親手去搜羅這些東西,還差點……朕想想都後怕。」 「哥哥,我沒事的!趙雲璽,你可是當今聖上,沒辦不到的事吧!」 皇帝被她直呼其名,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他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對這位meimei的無可奈何。 「好,好,妳說得對,朕是皇帝,天下都是朕的,沒什麼辦不到的事。」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背對著她,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彷彿肩頭的江山社稷,在此刻都不及她的一個笑容來得沉重。 「可是清清,朕這江山,是為了讓妳這樣的百姓安居樂業,不是為了看著妳為了一個不懂得珍惜妳的人,犧牲自己去辦什麼狗屁喜宴。」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語氣從疲憊轉為堅定。 「妳想要的東西,朕幫妳找。但妳也要答應朕,往後不許再為他犯險,否則,朕就將秦墨嵐發配到邊疆,讓他一輩子也回不來。」 「不行!那你把我發配到苗疆,讓我嫁給那個蠻王好了。」 皇帝被她這句話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他臉色鐵青,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怒火與震驚。 「妳說什麼胡話!妳知不知道苗疆蠻王是什麼人?妳把他當成什麼了,可以隨便朕指來指去的東西嗎?還有妳自己,妳是堂堂大靖的公主!」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彷彿要將她的骨頭捏碎,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為了他,妳連自己的名節和性命都不顧了?趙清清,妳給朕清醒一點!」 皇帝的眼神裡滿是痛心疾首,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彷彿在看一個即將墜入深淵的迷途羔羊,他從未如此無力過,哪怕是面對千軍萬馬,也不及此刻她的一句話讓他感到恐懼。 「告訴朕,他到底給妳灌了什麼迷湯,讓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哥!我開玩笑的。」 皇帝抓著她肩膀的手猛然一僵,聽到這句話,他臉上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間凝固了,接著是更深層的疲憊與後怕。他緩緩鬆開手,像是碰到了什麼燙手的東西。 「開玩笑?」 他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沙啞,充滿了難以置信。他退後一步,仔細地打量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痕跡,卻只看到那份揮之不去的執拗與悲傷。 「妳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妳拿朕的決心開玩笑?趙清清,妳知道朕剛剛有多害怕嗎?」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不再是帝王的威嚴,而是一個被至親之人嚇破了膽的兄長,那雙銳利的鳳眼此刻竟泛起了一絲紅暈。 「以後不准再說這種話,一句都不准,聽見沒有!」 「嗯,哥,我先告退了。」 皇帝看著她那張掩飾不住疲憊與倔強的臉,心中雖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是化為一聲輕嘆,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去吧,回去好生休息,別再讓朕擔心了。」 他的聲音恢復了帝王應有的平靜,但眼底深處的憂慮卻未減分毫。他目送著她轉身離開,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殿門的光影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見。 空曠的大殿瞬間只剩下他一人,周遭的寂靜彷彿能吞噬一切。他抬頭望著高懸的匾額,上面刻著「正大光明」四個字,此刻在他眼中卻顯得格外諷刺。 「秦墨嵐……」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寒意與複雜的情緒,緩緩在空殿中迴盪。 皇帝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大殿中央,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櫺,在他腳下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緩緩踱步到龍椅旁,卻沒有坐下,只是用指尖輕輕拂過龍椅上雕刻的龍紋,那冰涼的觸感讓他更加清醒。 「這傻丫頭,竟真的為那鐵石心腸的男人做到這種地步。」 他低聲自語,聲音裡滿是無奈與心疼。轉過身,他對著殿外沉聲下令,那屬於帝王的威嚴與決斷再次回到他的身上,不容任何質疑。 「來人。」 一名身著黑衣的太監悄無聲息地出現,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皇帝的視線落在遠方的天際線,彷彿能穿透宮牆,看到那個他既感激又惱怒的身影。 「傳朕旨意,命令護國大將軍秦墨嵐,即日前往南海,尋找傳說中的鮫人淚珠,不得有誤。」 太監領命後迅速退下,大殿再次恢復寂靜。皇帝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閃爍著一絲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計畫與決心,他為她鋪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