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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黑暗中消失

    

Chapter.6 黑暗中消失



    那几枝带着雨水的野花,在夏宥门口放了一整天。

    她最终没有把它们拿进屋里,也没有扔掉。只是任由它们静静地躺在门缝边的水泥地上,像一簇来自异界的、沉默的问候。

    每次进出,她都会下意识地瞥一眼。淡紫色的花瓣在几小时内就蔫萎了,失去水分,颜色变得灰败,边缘蜷曲起来。鲜绿的叶子也耷拉下去,沾上了灰尘。

    从清晨到傍晚,它们完成了短暂生命最后的凋零仪式,与这栋老旧公寓楼里任何被遗忘的角落尘埃别无二致。

    夏宥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最初那一瞬间的惊悸和荒谬感过后,是一种更深沉的茫然。那束花像一个无法解读的密码,一个来自黑暗深处的、笨拙的试探。

    它搅动了她原本试图维持的平静水面,让她意识到,那个被她标记为“X”的存在,其行为模式远不止于被动的观察和模仿。

    他在尝试“互动”,用他所能理解(或误解)的、最接近“人类”的方式。

    这让她更加不安。被观察是一回事,被试图“沟通”是另一回事。后者意味着关系的单向透明可能被打破,意味着她也被迫要做出回应——即使只是在她自己的心里。

    傍晚去便利店上晚班的路上,天空依然阴沉,云层像吸饱了水的灰色棉絮,沉甸甸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空气粘稠闷热,预示着又一场大雨随时可能倾泻。夏宥走得很快,刻意绕开了平时会经过的街心公园和那个小超市。

    她不想再“偶遇”,不想再被那些沉默的、研究性的目光捕捉。她需要一点喘息的空间,需要回到便利店那个熟悉的、由明确规则界定的壳里。

    然而,当她推开便利店后门,进入员工休息区时,一种不同的、属于人间的烦躁气息扑面而来。

    “我真服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调个班而已,要不要这么麻烦?”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抱怨道。

    说话的是林薇。她是便利店的另一位兼职员工,比夏宥大两岁,在附近一所三流大学读大三,家境似乎不错,来这里打工更多是为了“体验生活”和应付学校要求的社会实践。

    她长得挺漂亮,是那种带着点张扬的明艳,很会打扮,即使在便利店的深蓝色围裙下,也能看出精心修饰的眉毛、睫毛和唇彩。性格活泼,甚至有些咋呼,和安静的夏宥几乎是两个极端。

    此刻,林薇正斜靠在储物柜上,手里拿着手机,眉头紧皱,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听内容应该是店长——不停地发着牢sao。

    “……是啊,我知道临时调班不好,可我男朋友明天过生日,我们早就计划好了去邻市玩两天嘛!我都跟早班的小张说好了,她答应跟我换的!什么?她没跟您说?哎呀,可能忘了吧……店长~您就行行好嘛,就这一次!下次我帮小张多值一个班还不行吗?”

    夏宥默不作声地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掏出钥匙开锁,换上围裙。她对林薇这种做派早已习以为常。林薇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急事”——男朋友生日、闺蜜聚会、看演唱会、甚至是“心情不好需要散心”。而她也总有办法,用撒娇、保证、或者一点点小礼物,说服其他同事跟她调班,最终往往也能磨得店长同意。

    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夏宥只是自觉地与她保持着距离。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薇的世界热闹、鲜艳,充满着她无法理解也无兴趣参与的喧嚣。而夏宥的世界,安静、灰白,只需要完成分内工作,拿到薪水,维持一种最低限度的生存平衡。

    “好吧好吧,谢谢店长!您最好了!保证下不为例!”林薇终于挂断电话,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转过身,正好看到在系围裙带子的夏宥。

    “诶,夏宥,你来啦。”林薇把手机塞进包里,凑了过来,身上带着一股甜腻的果香型香水味。“你明晚是不是晚班?跟我换个早班怎么样?我后天早上有点事,起不来。”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是通知一声。

    夏宥系好带子,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抱歉,我不调班。我的作息固定,调了会很不习惯。”她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原则之一。规律的作息是她在这座城市里为自己构筑的安全堡垒的重要基石,她不会为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事轻易打破。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这么干脆地拒绝。在她看来,夏宥这种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应该很好说话才对。

    “哎呀,就一次嘛!早班很轻松的,八点到四点,一下班天还亮着呢,多好!”林薇不死心,试图劝说,“你看我,为了跟我男朋友出去玩,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调班,多不容易。你就当帮帮我呗?”

    “抱歉。”夏宥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真的不方便。”

    林薇撇了撇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很快又换上那副活泼的面具。“好吧好吧,不换就不换嘛。真是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音量却刚好能让夏宥听到。

    然后她耸耸肩,拎起自己的小包,“那我走啦,今晚的夜班辛苦你咯!希望别又碰到什么奇怪的客人。”她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转身扭着腰肢走了。

    夏宥知道她指的是前几天晚上那两个带酒气的男人。消息传得真快,大概又是早班的谁当八卦说了。她没在意林薇最后那句话里的微妙讽刺,只是等林薇离开后,轻轻关上了员工休息区的门,将那甜腻的香水味和残余的烦躁感隔在外面。

    独自面对即将开始的夜班,她反而松了口气。比起应付林薇这种心思活络的同事,她宁愿面对货架和收银机。

    晚上九点左右,雨终于落了下来。不是暴雨,而是绵密持久的淅沥小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夜晚。便利店里的灯光在潮湿的玻璃上晕开模糊的光晕,将外面被雨水浸透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流动的、昏暗的色块。

    客流比平时更少。夏宥做完一轮货品检查后,有些无事可做。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丝笼罩的街道。路灯的光在雨幕中变得朦胧,车辆驶过时带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世界仿佛被包裹在一层湿冷的、半透明的茧里。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几枝已经枯萎的野花,飘向X那双漆黑的眼睛,飘向他那些笨拙的模仿和试探。他此刻在哪里?是否也在这片雨幕中的某个角落,继续着他的观察和学习?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在某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再次推开这扇自动门?

    这个念头让她既有些莫名的紧张,又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极其微弱的期待。期待什么?期待再次验证他的非人本质?期待看到他又有哪些新的、令人费解的模仿?还是……期待某种无法言说的“联系”被再次确认?

    她立刻掐灭了这丝危险的期待。她告诫自己,保持距离,保持警惕。他是未知的,是潜在的威胁。那些失踪案件的新闻标题,像冰冷的铅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潜意识里。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走到杂志架前,随手拿起一本翻看。目光掠过那些彩页,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窗外的雨声,收银机待机时微弱的电流声,冰柜压缩机启动的低鸣,混合成一种催眠般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自动门“叮咚”一声。

    夏宥迅速抬起头,放下杂志。

    进来的不是X。

    是三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打扮流里流气,其中两个夏宥认得——正是前几天晚上来过的那个平头男和棒球帽阿杰。今天多了一个人,是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有纹身的壮实男人。三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烟味和酒气,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摇晃。

    平头男一进门就大声打了个酒嗝,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店内,最后落在夏宥身上,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哟,小妹,又是你啊?咱们还挺有缘。”他晃悠着走过来,一只手撑在收银台面上,身体前倾,混着酒臭的热气喷过来。

    夏宥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她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声音平稳:“欢迎光临。需要买什么?”

    “买什么?不急。”平头男笑嘻嘻地说,旁边的阿杰和光头也凑了过来,三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半圈,隔着收银台,将夏宥围在中间。阿杰的眼神依旧黏腻,在夏宥脸上和身上打转。光头则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哥几个刚喝完,口渴,进来看看。”平头男说着,伸手从收银台旁边的冷柜里直接拿出一罐冰啤酒,也不问价,“啪”地拉开,灌了一大口,然后很自然地把空了一半的罐子放在台面上,啤酒沫又溅了出来。“顺便嘛,看看你。一个人上夜班,多无聊啊,哥陪你聊聊天?”

    夏宥的指尖微微发凉。她能感觉到这三个男人散发出的恶意和危险,比上次更加赤裸和具有压迫性。她瞥了一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但她也知道,对于喝醉了酒、胆大妄为的人来说,监控的威慑力有限。

    “抱歉,我在工作。如果几位不买东西,请不要妨碍营业。”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而不失强硬,同时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靠近了收银台内侧那个小小的、贴着“SOS”标签的紧急按钮。那是直通保安公司和店长手机的。

    “妨碍营业?”平头男嗤笑一声,“我们这不是在光顾吗?阿杰,去,拿几包烟,再拿点下酒的。”他朝阿杰使了个眼色。

    阿杰会意,晃到香烟柜前,随手抓了几包最贵的香烟,又到零食架拿了一大堆牛rou干、花生米之类的东西,抱着走回收银台,一股脑堆在台面上。

    “算账吧,小妹。”平头男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宥,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挑衅。

    夏宥看了一眼那堆东西,又看了看这三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她知道,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想买东西,这只是个由头,一个把她困在收银台、继续纠缠的借口。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扫码。动作尽可能快,只想尽快完成交易,打发他们走。

    “一共二百八十七元。”她报出数字。

    平头男慢吞吞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抽出一张一百的,然后又抽出一张,手指在剩下的钞票里拨弄着,故意拖时间。“哎呀,零钱好像不够啊……小妹,要不你给抹个零?二百八算了?”

    “抱歉,本店不议价。”夏宥声音冰冷。

    “啧,真没劲。”平头男撇撇嘴,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数出足够的钱,扔在台面上。硬币滚得到处都是。

    夏宥忍住弯腰去捡的冲动,快速将商品装袋,然后把找零和袋子一起推过去。“找您十三元,请收好。”

    平头男没去拿钱和袋子,反而往前又凑近了一点,几乎要趴到台面上,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小妹,别这么冷冰冰的嘛。你看这大下雨天的,我们也没地方去,你就陪我们说说话怎么了?又不会少块rou。”

    阿杰在旁边嘿嘿地笑,光头则抱着手臂,像一堵墙一样堵在侧面。

    夏宥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恐惧。但她知道,此刻不能露怯。她抬起头,直视着平头男的眼睛,那双因为酒精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令人厌恶的欲望和优越感。

    “先生,请拿好您的物品离开。否则我要叫保安了。”她一字一句地说,手指在台面下,已经摸到了那个紧急按钮冰凉的塑料外壳。只需要用力按下去。

    “保安?”平头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阿杰也跟着笑。“这破便利店还有保安?你叫啊,看看是保安来得快,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就在这一刻,便利店的自动门,再次“叮咚”一声,开了。

    声音不大,但在平头男刺耳的笑声和窗外的雨声中,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冰凌落入沸腾的油锅。

    所有人的动作和声音都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颜色极淡的嘴唇。他浑身带着室外的湿冷气息,雨水顺着他黑色的裤脚滴落,在门口的地垫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

    是X。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微微抬着头。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两点凝固的寒星,越过收银台前的三个男人,精准地、无声地落在了夏宥的脸上。

    那一瞬间,夏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停止了跳动。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在那片阴影里,她看不到任何模仿的笨拙,看不到观察的好奇,甚至看不到之前那种空洞的漠然。

    那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暗,仿佛连门外的夜色和室内的灯光都被吸了进去,淬炼成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冰冷质感。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确认了什么,然后,极其缓慢地,移向了背对着他、正扭头看过来的平头男。

    平头男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的闯入者打断,很是不爽。尤其对方那种站在门口、不言不语、只是冷冷看过来的姿态,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

    “看什么看?买你的东西,少他妈管闲事!”平头男没好气地冲门口吼道,试图用音量重新夺回主导权。

    X   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他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黑色石雕,只有雨水顺着他帽檐和衣角无声滴落。

    这种彻底的沉默和无视,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更让平头男火大。他酒意上涌,加上在夏宥这里碰了钉子的恼怒,一股邪火冲上头顶。

    “妈的,聋了是吧?”他松开撑着收银台的手,转过身,面向门口,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指着X,“滚出去!听见没有?这店我们包了!”

    阿杰和光头也转过身,面向门口,形成了三人面对一人的对峙局面。光头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的轻响,眼神凶狠。

    夏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门口那个沉默的黑色身影,又看看眼前这三个明显不怀好意、可能还带着凶器的醉汉,手心一片冰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按下那个紧急按钮。

    就在这时,X   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手。不是握拳,也不是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只是将那只苍白的手,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拿了出来,暴露在便利店惨白的光线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用那只手的食指,轻轻地、缓慢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xue。动作非常轻微,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

    接着,他的食指移开,指向了平头男。依旧没有言语。

    那不是一个挑衅的手势,更像是一个……标记?或者说,一个无声的宣判?

    平头男愣住了,一时间没明白这个古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阿杰和光头也面面相觑。

    但夏宥看懂了。或者说,她感觉到了。在那个简单到近乎诡异的动作里,她感受到了一种超越了人类愤怒或威胁的、更加本质和冰冷的东西。那不是情绪的宣泄,而是某种……存在性的漠视,如同人类用手指随意点向脚边的一粒尘埃。

    平头男被这种彻底的无视和这莫名其妙的手势彻底激怒了。他骂了一句脏话,猛地往前冲了一步,似乎想动手。

    就在他脚步迈出的瞬间——

    “滋啦——!”

    便利店内所有的灯光,同时剧烈地闪烁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局部的、电压不稳似的闪烁。而是所有光源——顶灯、货架灯、冰柜灯、收银台指示灯——在同一时间,毫无预兆地、疯狂地明灭!光线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暗,频率快得让人眼花,整个便利店像是陷入了一场癫狂的光影风暴!

    “我cao!什么情况!”平头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冲势顿止,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阿杰和光头也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闪烁的光线在他们脸上投下飞快变幻的阴影,显得狰狞而扭曲。

    夏宥也惊住了,但她立刻抬头看向门口。

    X   依旧站在那里。在疯狂闪烁、将店内一切轮廓都扭曲扯动的光影中,他黑色的身影却仿佛成了唯一稳定的存在。他没有动,连衣角的摆动都似乎停止了。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的方向,似乎依旧锁定在平头男身上。在光线骤亮的一瞬,夏宥似乎瞥见,他嘴角的线条,极其轻微地,向下压紧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不是模仿出来的表情。那是一种……本能。

    灯光疯狂闪烁了大约五六秒,然后,毫无征兆地,全部熄灭了。

    不是跳闸后应急灯亮起的那种熄灭,而是所有光源瞬间被彻底掐断,整个便利店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芒,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勉强渗透进来一点模糊的、青灰色的轮廓,勾勒出货架和收银台扭曲的影子。

    黑暗降临的瞬间,三个男人发出了惊疑和咒骂的声音。

    “妈的!停电了?”

    “怎么回事?”

    “阿杰!手机!照一下!”

    黑暗中传来摸索和塑料袋窣窣的声音,还有粗重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声。

    夏宥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的眼睛还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三个男人在近处发出的噪音。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保持冷静。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黑暗和雨声吞没的声响。

    像是……某种湿滑的东西,轻轻拖过地面的声音?非常快,一闪即逝。

    紧接着——

    “啊——!”

    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惊骇和剧痛的惨叫,猛地划破了黑暗!

    是平头男的声音!但那声音扭曲变形得几乎不像人声,像是声带被瞬间撕裂,又像是极度的恐惧扼住了喉咙,只来得及挤出一丝残响。

    “强子!怎么了?”阿杰惊恐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一道手机手电筒的光柱慌乱地扫过,照亮了收银台前一片区域。

    光柱下,只有散落在地上的硬币,和那个装着香烟零食的塑料袋。平头男不见了。

    就在刚才他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

    “强子?!”阿杰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电光疯狂地乱晃,照向四周的货架、墙角、门口。

    光头也打开了手机电筒,两道光线在黑暗中交错扫射,光影幢幢,更加剧了恐怖的气氛。

    “人……人呢?”阿杰的声音颤抖着。

    夏宥也看到了。平头男,那个前一秒还在叫嚣、试图逼近她的男人,就在灯光熄灭后不到两三秒的时间里,消失了。无声无息,像被这浓墨般的黑暗瞬间吞噬。

    她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那里,也空荡荡的。

    X   的身影,同样不见了。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刚才门口的一切,只是灯光闪烁和黑暗降临前的一刹那幻觉。

    只有自动门紧闭着,玻璃上映着外面街道模糊扭曲的、湿漉漉的光影。

    “鬼……有鬼啊!”阿杰崩溃般地大喊一声,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转身,连滚爬爬地朝着自动门冲去,疯狂地拍打着感应区域。

    门开了,他和光头像是逃命一样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门外的雨夜中。连地上的香烟零食和找零都顾不上拿。

    便利店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阿杰他们仓皇逃离的、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黑暗依然浓重。只有那两部被遗落在地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发出微弱的光,映照着散落的硬币和塑料袋,以及夏宥苍白如纸的脸。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颤抖着伸出手,摸索到收银台下的紧急按钮,用力按了下去。

    微弱的警报声在寂静的店内响起,红色的指示灯开始闪烁。

    然后,她靠着冰冷的收银台,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黑暗中,刚才平头男站立的地方,那片空荡荡的地面,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无形的、粘稠的寒意。

    而门口,X   曾经站立的地方,只有一滴缓缓扩散的、颜色深得近乎黑色的水渍,静静地映着手机屏幕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