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折

    接连几天赶路，风尘仆仆，我现在又累又饿，急切的想要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饭菜再睡个好觉。

    不妄没有追来，只盼望他醒来后发现我已离开，便就此作罢。

    其实我只顾着逃跑，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鞋子，眼下去哪里也无所谓了。

    进城门时守卫大哥将我认作流民盘查，突然一队兵马出城门，我便被匆匆推到一旁等待军队离开。

    混乱之中我远远看见那高挂的军旗，瞳孔骤缩，猛地往人群中挤了挤，索性直至军队离开并未发生意外。

    我跟着其他人往城内走，旁边的大娘唉声叹气，“这日子可怎么活！田地被水淹了，今年只怕饭都吃不上又怎么纳税？这不是要人命吗？！”

    我不由得问，“大娘，是不是又打仗了？这军队是去往哪里？”

    大娘青衣布衫满是补丁，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她从伤痛情绪中回过神，瞅了我好几眼，盯着我眉心处说道：“打仗？已经不打仗了！”

    如今南方已定，但百姓并无欣喜。天灾人祸，劳民伤财。长时间的战争以及水患，苦的还是百姓，朝廷拿不出银子灾后重建，民生哀怨，饿殍遍野。

    打了胜仗凯旋的喜悦被残酷的现实冲击，百姓想的是安居乐业，能吃上一口饭。然朝廷打仗要银子，新帝登基更是要银子。可银子哪里来，赋税年年涨，百姓的收成并不是年年有，碰上今年这样的天灾，赋税交不上，吃上一口饱饭更是难事。

    我不由得握紧了衣角，世道艰难，想来找个活计并非易事。

    我掂了掂钱袋子，不过几个铜子，值几顿饭钱，找了个面铺子要一碗清水面已是十分满足。手腕和脚腕上倒是有一对镶宝石黄金钏，我原想拿去当了，只是此物无论如何取不下来。

    吃完面正准备走，道路突然喧闹，两辆马车相对而行谁也不肯相让，群众被挤到一边，只见两批马儿嘶鸣，其中一方怒骂道：“马车内乃是太守千金，速速让行！”

    对面的车夫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太守是什么东西？陆大人的马车也敢冲撞？滚开！”

    太守府的车夫听此已有退意，谁知那太守千金竟掀开车帘，语气骄纵道：“赶紧给本小姐闪开，不然小心你的狗头！”

    只见对面的人突然暴起，刀光一闪眨眼间便是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我瞪大了眼睛，闹哄哄的大街顿时安静，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我心有余悸，实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那陆大人的马车很快离开，只留下太守府空了的马车，与三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我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仔细观察了周围，却惊奇的发现大家反应平平。但未免惹祸上身，此地不宜久留，我默默收回视线，钻进人群中加快脚程。

    尚未走远，突然府衙侍卫将沿街人群团团围住，直接动手押人。数十上百人被押往衙门，当我们被推进大堂时，便看见坐在案后怒气横生的太守老爷。

    唯一的掌上明珠被当街斩首抛尸，刘老爷惊怒之余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那陆大人仗着背后有靠山拒不承认此事，简直目无王法。“太守大人，既然说我的人杀了贵府千金，那敢问是我府中何人所为？”

    太守痛失爱女，伤痛欲绝，已然失去了理智。他要我们指认凶手，排在前面的人垂着脑袋摇头，没人敢说话。

    于是太守老爷一怒之下，抽出衙卫的刀对着无辜的百姓挥刀乱砍，只片刻已倒下数十人。鲜血铺满地面，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我们跪地求饶，哭嚎着哀求。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绝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置喙，得罪了哪边都难逃一死。

    内心不由得万分悲凉，生活从来不是我可以选择的，活下去竟如此之艰难。

    “慢！凶手尚未捉拿，太守大人滥用私刑，难道不怕触怒天家？”章安收到指示匆匆赶来，竟晚了一步，看着大堂内满地的鲜血横尸，面色凝重。

    “此事石大人已下令调查，还请太守大人暂且等一等调查结果再做定论。”

    “哼！”太守大人气得满脸通红，说得倒是好听，谁不知道那陆大人和章大人是同僚，一丘之貉！

    “那就请章大人尽快将凶手捉拿在案！”太守大人下令将其他人关进大牢，什么时候抓到凶手什么时候放人。

    衙卫将我们推搡着押往地牢，我低着头踉踉跄跄跟着人群移动。

    “停下！”太守老爷出声打断，只见他圆滚滚的身体慢慢走到我身前，盯着我绕着走了三圈，目光精明狡猾：“和尚？”他问我，看了我我身上的僧袍。

    我被衙卫推了一把，跪着答道：“大人，小人逃难时路经一座寺庙，里面的和尚好心收留我一晚，给了些吃食和衣裳。”

    太守老爷又盯着我瞧了许久，“带下去，关进大牢。”

    地牢阴森潮湿，潮湿的地面满是污秽，积水散发着腐朽恶臭，劣质草垫铺在冰冷石板上，勉强充当床铺，角落里铁链、刑具、锁链森然陈列。

    我们被分批推进牢房，衙卫凶狠的训斥过后锁上牢门。我看着那些四处横窜的老鼠，内心诡异的平静下来。

    左右不过一死，这条命来回折腾我已经累了，既然如此那就等死吧。

    也绝谈不上后悔，因为我觉得不论是留在军师大人身边还是留在和尚身边，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尽人事知天命，斗不过天那就听天由命吧！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几个时辰，地牢突然喧闹起来。一大批人乌泱泱的走进地牢，原本就昏暗的光线此刻更是如同吹熄了灯。

    我僵硬的转动脖子，抬头发现什么也看不清，便慢慢收回了视线。

    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离开后不过片刻功夫，衙卫打开了牢门，“算你们走运，赶紧滚！”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了狱。